第三十四章

John此行找白神父问清楚了当铺发生的事情，疑惑解开的同时，也不免为韩诺的结局感到难过。临走前，白神父顺手渡了一些灵力给他，说是以后人间需要他和阿精守护，他要有能力第一时间了解当铺那边的动向，好防范于未然。

自阿精知晓真相后，就无力的靠在John怀里，哭得泣不成声，任凭泪水将John的衬衫打湿，也只有在John面前，阿精才会肆无忌惮的宣泄自己的情绪。John揽着怀里哭泣的人儿，眼中尽是浓浓的担忧之色，他清楚阿精对韩诺积累了百年的感情，不是这么能轻易放下，往后没有韩诺的日子，阿精不知道该怎么熬过。看阿精哭得泪眼婆娑，John也实在于心不忍。

不知过了多久，阿精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在经过深思后，阿精开口求他，想看看韩诺生前最后的画面，也算是对曾经挚爱做个告别。听着阿精一遍遍的乞求，John心软了，毕竟天下之大，唯有阿精是他的偏爱和例外。拗不过阿精的执着，于是John抿了抿嘴，索性心一横，抬手将一股灵力注入了阿精脑海。

韩诺被黑影惩罚之前的一幕幕对话，以及韩诺痛苦的蜷缩在烈焰中烧得焦黑，韩诺临终前脸上的种种神情，画面都如影片般在阿精脑海中放映着……

阿精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五指紧紧攥着John的衣角，难过的情绪彻底将她淹没……她听到韩诺最后的遗言，是求黑影放孙卓一条生路，而黑影却无情的拆穿了韩诺的想法。此时阿精才幡然醒悟，韩诺对她最后的告白，原来是早有预谋的主动寻求解脱。

魔鬼的仆人从来都没有选择死亡的权利，于是韩诺利用偷盗典当品的方式来得到黑影惩罚。而韩诺以为这一切都属于他的个人行为，由他来承担一切后果，孙卓就会安然无恙，没想到反而还连累了孙卓。

是泪，不争气的往下掉，下唇被咬破，血液灌进嘴里，一股腥味随即蔓延开来。

一阵痛彻心扉的情绪过后，阿精才从嘴里断断续续挤出一段话：“为……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我们是相伴了百年的伙伴啊……”

脑海中的画面久久挥之不去，阿精彻底明白过来，韩诺对孙卓的种种包庇和偏爱，原来是出于血脉亲情，他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他们是彼此在世间唯一的亲人。此时的阿精，愈发的感觉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不论是百年相伴的情谊，还是曾经彼此相爱，韩诺都未曾对自己坦言与孙卓的关系，原来自己在他心里，竟是这样的微不足道，甚至对他因爱生恨的种种，最终都成了自己的无理取闹。

知道真相的阿精，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她不再哭泣，安静的像个摆件，就这么在沙发上坐了一个下午。

John的悉心安抚，阿精都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后面足足有两日，阿精都是如此的精神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状态一天天有所好转，John悬着的心也跟着慢慢落下。

直至第五日的清晨，阿精醒来后，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眼神呆滞的盯着卧室的某个角落，在那个抽屉里，放着她对韩诺的爱情。

其实这几日阿精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她想确定自己到底还爱不爱韩诺，如果她当初没有选择逃避这段感情，是否在韩诺主动表白后，他们就能解开误会，冰释前嫌甚至重新开始？这样的话，韩诺是否就不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即便人生漫漫，也有彼此相伴。

至于John……阿精虽然曾误以为自己和他交往是因为爱情，但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也没动过想要结婚的念头。她加入白家后，作为天使开导了那么多误入歧途的人，其中也不乏为情所困之人，而那些人表现出来的爱情，种种迹象都和她与John完全不同。阿精想起和John的初遇，她当时因为孙卓的事情和韩诺生气，所以来了人间买醉，偶遇了带着目的接近她的John，John说他这次的任务，只负责照顾她一人。

是了，他们之间并没有爱情，只是她习惯了他长久以来的照顾罢了。

想清楚的阿精，掀开被子起了身，当她双手将那个承载着她对韩诺爱情的罐子捧出来的时候，卧室门被人猛的推开了。

“阿精……你……”John呆呆地站在门口，眼中蓄了一层水雾，透露的神色是哀伤，是沉重，是不舍，单手紧紧攥着门把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想阻止阿精使用属原本就属于她的爱情，可是……他没有理由阻止，更没有身份阻止。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他是白家的天使，应大爱于众生，却唯独对她起了执念，他心中的爱意，是刚萌芽的占有，是要放手的不甘，种种情绪几乎令他崩溃……

“John，对不起！”阿精没有放下手中的东西，而是转头看他，这一刻，阿精读懂了John眼中的情愫。

在John的注视中，阿精低头，轻轻打开盖子，属于她的那些东西，认主般的回到了她的身体里面。John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落寞的神情让这位近一千六百岁的天使有了想要压抑的情绪。他知道阿精始终不属于他，也知道阿精迟早会像来时一样离他而去，他早已在心中预演了千万遍的画面，却没想到面对的时候还是这么的痛苦。罢了，只要她能幸福……

纵使阿精做足了心理准备，却也在感情恢复后备受折磨，对韩诺爱恨交织的情绪在心中汹涌翻滚，她恨韩诺的决绝，却又爱惨了韩诺。

John最终选择了放手，转身带上门，彻底将已不属于同个世界的二人分隔开来……

阿精一直在房间没有出来，John也一天没有出门工作，同个屋檐下，二人心事各异。

次日，阳光再次投进屋内时，阿精卧室门开了。她主动找到John，央求John帮她最后一次。

松散的头发搭在肩上，纤长的睫毛半闭，阿精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双眼睛已哭得水肿，预示着她这一夜并没有睡好。

John心疼的把手搭在阿精肩上，轻叹了一声道：“你这是何苦……”

阿精摇摇头，低声喃喃自语道：“他不要我了……他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我没有家了……”说着，眼泪就大串大串的往下掉，在光滑的地板上溅起了一朵朵晶莹剔透的水花。

“你有家，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啊！”John试图安抚她，哪怕终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