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桑迟最新章节-免费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桑迟作品-话本小说网

杜若说话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音量还特别的小，我根本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从床上爬起，搂住他的腰，毫无顾虑地用鼻子吸着他身上的气味。

我能感受到杜若他的身体在发烫，他转过头来，对我说，他说我这是在玩火。

风划过的声音打破夜的寂静，月光洒在树的枝头，叶片的暗影映在地面，微微摆动。夜渐凉，所有人都步入梦乡，打呼的打呼，翻身的翻身，说梦话的说梦话。

杜若如婳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没了动静。

天明，着急赶回家怕婆婆担心，来不及吃早饭，路边买了几个小面包，随后坐着杜若骑的比出租还快的自行车，火速赶回家中。

快要到时，我们都没看见婆婆站在门口等待，有些吃惊，但又在想，或许是婆婆学会了听话。

我走在杜若的身后，他伸手缓缓推开那未紧锁的房门，我们都迟钝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婆婆躺在床上，苍白的脸庞几乎没有一点血色，面部的那些皱纹，全是她波澜起伏的经历，银白的发丝遍布她的脑袋，长的，短的，都是岁月的痕迹。

我们着急地冲向婆婆的床边，杜若一把抱起婆婆，准备送婆婆去附近的医院。

婆婆用她仅存的力气拉住我的衣角，她说，她不是一般的人类，况且命之将已，去了医院也是无用之举。

不是一般的人类？

我忽然想起婆婆耳后的疤痕，猛然间好像明白些什么。

婆婆轻声喊杜若将她放下，刚开始杜若不听，偏要带婆婆前往医院，我严肃地对杜若说，说婆婆她的种族是人鱼混族，无论是陆地还是海洋，没有哪家医院可以救治她的病。

语落，杜若才肯将婆婆安放至床上。

婆婆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地球曾是一片无际的海洋，所有生物都是在水里游的，直到有天，天空坠落下一块很大的火石，它在地球的中间燃烧了很久很久，海水被它的温度蒸发，陆地从而诞生，岸上存活下来的鱼类，为了生存，它们不断进化，最终有了人类。

婆婆说，人和鱼其实是一家人，没有什么种族区分，不过是一个是几百万年前的人，一个是几百万年后的人。

婆婆说，人和鱼虽是一家，但人鱼相爱后的结果却是不幸的。

婆婆的母亲是镇上有名的渔夫的女儿，有天航海她遇见了婆婆的父亲，他是海里的鱼，婆婆的母亲没有将他交与自己的父亲，而是偷偷藏起来，放回海里。

婆婆的父亲为了报答她母亲的不杀之恩，去深海寻找巫婆要到了化人之术，上岸，报恩，相恋。

好景不长，婆婆的母亲怀孕，但面容无声息地老去，度日如年般地老去，婆婆的父亲没有因此离开，而是留在破旧的住宅，无微不至地照顾。

婆婆诞生之日，母亲容颜恢复如初，但也是在那一刻，没了呼吸。

婆婆说，人与鱼的孩子的耳后都会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像极了鱼类的鳃，但又不是，有传言说人与鱼的孩子存在着未知的力量，这股力量……

杜若颤抖的手伸向前探了探婆婆的呼吸，见他眉头皱起，我便知晓婆婆已然离世。

泪珠从下眼皮上滚落，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已经看不清婆婆的样貌，只知道她银白色的发丝忽然间变成黑色，面部的皱纹全部消失不见。

我没有说话。

杜若也没有说话。

空气静得能听见外面细雨飘落得声音，空气静得能听见杜若泪水落在地面的声音。

杜若拂下婆婆的眼皮，逝者安息。

几个小时过去，我们都还在原地，一动不动，四肢已经麻木，唯一能动的是绯红的眼皮。

杜若缓缓起身，他说，婆婆在那边一定不想看到我们这个样子，我们现在应该好好为她准备葬礼，然后携手面对困境，坚强生活。

成长总是在某个瞬间，不一定都是成年之时就会变得成熟，也不一定是在成年之后才会懂得在这喧嚣世界生存的法则。

不是所有的稚嫩到成熟都有一个完整的过程，有的仅有几秒。

藏匿悲伤，藏匿不欢，最后怎么也没想到灿烂的笑容也被藏匿。

白花，人群，木棺。

一切都是梦里的场景，这次我看清了里面人脸的模样，是个十七八岁，花季少女的模样。

从那一刻起，我再也不想做梦，我害怕我的梦境都会成真，更害怕我所热爱的一切都在梦里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