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霏霏,苍穹青白泛着霜色,靛青绵延。青葱群峰,孤壑染黛,濒天处化作青碧,东荒的大寒时节悄然而至。
一座城门屹然孤立于茫茫莹白雪地中,桑染的墙,黛瓦上积了一层雪霜。瑟瑟寒风夹着守城将士巡视间鳞甲交错的锵声。
亭台楼阁,廊腰缦回,玉廊复道回环的中庭下,冬月洒下一片水色,浅浅勾勒丁香的油纸伞上落了鹅毛状的雪,伞下是一姝碧玉,身披薄香雪裘,柔荑指尖提一盏浅蕊香红的花灯,柳眉间是一抹浅笑。
“末将叩见公主。”缁色长梯两侧侍立着的将领单膝下跪,将佩剑郑重竖直奉于胸前。
这是东荒军礼,礼遇东荒女君白凤九亲封的惜柔公主,白弈上神的养女白妧。
“欧阳,你······”她有些高兴得语无伦次了,他自从内乱平定后前往边关镇守,数千年了,杳无音讯,她还以为战乱时对她颇为照顾的大哥哥再也见不到了。
“末将调任回京,公主闭门不出三日,故未曾相见。”右侧的将领握剑的手紧了紧,辔头下眉头皱了皱,神情躲闪。
无邪的小公主不知道,妖族大军压境,神妖大战一触即发。陛下已下旨,命他护着公主下西海安身。
他不忍心告诉她。小公主素来同陛下最亲,若晓得要远离家人家园,小公主会哭。而他一介武将,诚心不知如何哄她。
他无意隐瞒,只是不愿她如花的笑颜沾上苦涩的泪罢了。
“你仍是这般端直,说话也不知顺耳些。罢了,我去寻阿九。”她扫了兴致,踏上那千层阶梯,向懿明殿而去。
花灯上刻着的枣红的九尾狐凤羽花浮雕映出的赤琉璃色笼在落了雪的樟子松台阶上,摇曳生资。
透过紧闭的白璧梧桐殿门,泄了满堂的缃色烛光下,两位女子相视而坐。
殿内,凤九只以绸带绾了发,神色凝重地审阅女相姝荥上奏的奏疏。一阵不安涌上心头,凤九轻触竹简的纤指不知何时握成了拳,烛光辉映下,静若幽潭的眼眸骤然卷起千堆雪。
妖族闭了通往青丘的所有商道关隘,看来是铁了心要开战。只是,数千年来,青丘同妖族向来毗邻和睦,相安无事。青丘亦不曾有本分逾越邦交礼节之意。妖族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陛下,妖族骤然讨伐,臣尚未查清敌军图谋,此战,我军处境不妙。”
凤九双手结起宝瓶印,悬挂在梨花木架上的五荒地图随即亮起茶红的边防线。“妖族大军兵临城下,非战不可。你传令下去,羽林军将械营全境戒备。兵部,户部,统领各级官僚,即日起三日内,撤离五荒边境方圆九万里各郡县所有百姓,阴阳幻灵随时待命。其余事项明日朝会再议。”
“臣遵旨。”姝荥起身下榻,快步出殿,辛夷雕花钗上缀着的官服丝带随风飘飘洒洒,葛灰紫的官服衣摆摇曳似风中柳,水中月。
竹械阵法护境,为天下百姓赢得撤离战场的时机,竹械毁了可以重造,阵法散了可以重启,百姓流离失所,江山社稷就要倒了。
凤九伫立在原地目送她离开,此时滴漏断,夜深了。她覆手而立,望着夜雪飘落在窗棂上。她的心难安,燃着的安神香烟斜雾横仍然让她辗转难眠。
她倚在窗沿看那茫茫白雪,鸦青中偶然瞧见殿门有缕隽永的暖光。
殿门敞开的一刹那,红了眼眶的白妧手里紧紧拽着花灯的提木盯着凤九。
“阿九,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她握着凤九的手问,嗓音有些颤抖,浸在眼眶的泪簌地顺着光洁地脸颊流下,刚想上前又像想起什么,退了一步,将头垂得很低,泪在下巴尖滴落。
“宽宽心,青丘会护你周全。”凤九轻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