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枯木和春

沈停乡在下街人口贩卖出游走。这世道，多的是吃不起饭的人家，他们只得选卖身为奴。

他们脚上栓了根指姆粗的麻绳，畏缩地跪在地上，等待买主的挑选。

这里挺热闹的。奴隶主卖力地吆喝着，荆鞭狠厉地抽在奴隶身上，为客人展示他奴隶的听话。

沈停乡在一处铁笼子前停住了脚步。那笼子很脏，上面粘满了类似呕吐物或排泄物的黄黑色浓稠液体，臭味熏天。

他倒不是在看这毫无人性的铁笼子，毕竟如果奴隶伤人的话，还是关起来比较好。

——他自认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人。

他在看里面的一个人。

蜷缩着在笼子一角，头发乱槽槽的，让人怀疑上面是否爬了虱子。他的衣服又旧又烂，露出的皮肤黑糙，还有无数的血痕。双脚踝上扣了脚锁，那脚是畸形的丑陋，黑色污垢和着殷红血渍，令人作呕。

“就是他，你要找的人。”

仙人的提醒更加坚定了沈停乡的猜测。

“这位贵人，您看上了哪位？我这里的奴隶啊，听话又能干！”奴隶主笑嘻嘻地上前。

沈停乡眼神示意铁笼子的方向。

奴隶主有些为难，小心翼翼地说，“大人，不是小的不满您的意，只是那奴隶凶残的很，实在是怕伤到您的贵体。不如您看看别的？”

“怎么说。”沈停乡问着，摸了摸他腰间的玉佩。

“那奴隶不听管教，小的出此下策把他关在笼子里，他呢，三番五次伤人想逃跑没跑成，最近伤了脚才安分些。小的不敢把他卖给您，想着找个时间放了他，他上次伤了一位公子，耳朵都给人家咬下来了，那叫一个凄惨。”可赔了他不少。

沈停乡不说话，眼神越发冷厉。

“放肆！主子想要什么岂容你决定！”沈停乡的随从持刀上前，厉声呵斥。

“哎哟喂，贵人饶命！贵人饶命！”那奴隶主连忙跪下来，周围的喧闹声戛然而止，都偷偷观察者沈停乡这个不速之客。

“老伯何须行如此大礼，快快请起。”沈停乡做了一个虚扶。“不是什么大事，本公子来就是来专门看看这山泉的奴隶的，皇上不允许寻常人家卖死契奴隶，我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可不得让我扫兴。”

周围的人看那周身矜贵的人不像要找麻烦的人，便也自顾自的做事去了。

奴隶主战战兢兢地去打开铁笼子了。

开笼子的声音好似惊醒了沉睡中的野兽，他愤怒又惊恐的低吼，不断地往回缩。

沈停乡走进看，是阿蛮，他临终都没放下的阿蛮，他温声道：“过来。”

笼子里的野兽用黝黑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沈停乡，发出了警告。

沈停乡与他的眼神对视，告诉他他不会伤害他，察觉到他放松了警惕，沈停乡尝试着用手摸他臭烘烘的头。

粗劣的触感。

沈停乡不会觉得阿蛮脏。他想，他来了，这次轮到他来保护他了，也算是还了他的情，了了自己的愿。他看出他的神智不太正常。

十一年了，阿蛮受了很多苦，才会缩在一个铁笼子里，被人看作低贱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