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复活，遗忘挚爱

“你说小三醒来，真的不记得玥儿了么？”

“玥儿说不记得，那应该是不会记得吧。不过我们还是不要提了，如果小三想起来，他一定会很痛苦……这样玥儿的苦心不就白费了么？”

“可是玥儿连身体都没有留下，要是三哥不记得她了，那她岂不是更可怜了呜呜呜……”

“荣荣你别哭啊，这事我们也没办法，已经三天了，就算小三想起来也无济于事啊。”

　　“我知道，我只是好难过……”

“如果小三真的忘记了，对他来说或许是件好事。”戴沐白重重的叹了口气，“好了，大家都别说了，小三快醒了，别辜负了玥儿的良苦用心。”

　　嘈杂又熟悉的声音在唐三耳边响起，唐三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白色的营帐，神色无悲无喜，不知道在想什么。

　　奥斯卡端着水进来时，就看见唐三躺在床上发呆，不由惊呼，“小三!你醒了!”

　　伙伴们一拥而上，全部围到了唐三的床边，关切的望向他。

　　“小三，你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三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三哥，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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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嘴八舌的声音让唐三觉得有些头疼，他的视线一一扫过满脸担心的六人，随后落在了营帐门口不知站了多久的唐昊身上。

唐昊的肩头还积着落雪，眼睛红肿，满目沧桑。见唐三看向自己，他强装镇定，但声音还是止不住哽咽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让你们担心了，抱歉。”唐三缓缓坐起身，语气平静，神色如常。

史莱克六怪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知道唐三这反应，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小三，你……”奥斯卡试探性开口，想问问他还记得唐千玥吗。

似乎是知道他要问什么，宁荣荣一把捂住他的嘴，望向唐三道:“三哥，你身体刚恢复，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唐三摇摇头，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比比东给出的时间是三天，现在已经到了，不过你们放心，我如今的魂力比之以前更高了，再战比比东和千仞雪，我有信心将她们彻底毁灭，请你们相信我。”

　　他如此镇定自若，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看着唐三大步离开的背影，小舞哽咽道:“要是真的忘记了也好，至少不会痛苦……”

　　她的这话，又引来了众人一阵低泣。

　　唐昊跟在唐三身后出了营帐，默默无声，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这个儿子，像他。专一，执拗，脸上越是没有什么表情，心中越是海浪翻腾。

　　“爸。”唐三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一直跟着自己的唐昊，“战斗还没开始，我想一个人走走，您放心，我一定会及时赶到战场的。”

　　“爸不是担心这个，小三，爸爸是担心你啊。玥儿她……”

　　唐昊的话还没说完，唐三就打断了他。“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不用再演戏了，你骗得了他们，难道还能骗得了我么？你这样子，像是不记得了吗？”

　　他就像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空洞麻木的完成着唐千玥最后的愿望。

　　似乎是被最亲近的人说破了心事，唐三的肩膀在一瞬间垮了下来。他的声音像是梗在喉咙里，酸涩又难听:“她希望我忘了，那我就忘了。”

　　唐昊眼眶一红，老泪纵横，“以一敌二，面对双神，你能有必胜的把握？你想和她们同归于尽吧。这也是你所能达到的最好结果了。对不对？”

　　唐三沉默着，咽下喉咙里的酸涩:“爸，您知道，我别无选择。我的命是她换来的，比比东是她和妈妈的仇人，也是老师父亲和我自己的仇人，我没有后退的路。而且……我真的感觉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

说到最后，唐三的情绪崩塌了，他想要嘶吼，想要愤怒，想要怪唐千玥把他一个人留了下来。但他知道，抛开一切来讲，复活他，是天斗帝国最后的希望，是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的希望。唐千玥的选择，理智而又正确。

　　他不能怪任何人，他甚至不能现在就赴死。因为他的命，是他深爱的那个人换来的。

　　胸腔的疼痛慢慢变钝了。

　　仿佛那把一直扎在里面的刀切割下去的时候突然变钝了。

　　痛感没有减轻，只是变得缓慢。

　　一下。

　　一下。

　　缓慢的，钝钝的。

　　心脏每次跳动，都像是在被钝刀缓慢凌迟。

　　但他又好像感觉不到痛了。

　　唐三阖了阖眼，忍住酸涩感，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爸，别劝我了。”

　　他分明没有哭，可任谁看到他，都能感觉到他好像整个人都要坏掉一样。

　　就像是已经破碎的玻璃杯，用胶水勉强粘和在了一起。

　　光是用看的，就知道他全身都是裂缝，不堪一击。

　　甚至不需要碰一下，不知道他会不会就在下一秒，就碎了。

唐昊所有的话全都咽了回去，他可以以父亲的身份，要求唐三留下来尽孝。他知道，以唐三的孝心，他绝对不会拒绝。

　　但他不能。

　　唐三的心已经死了，他不再期待活着。

　　或者说。

　　他盼望着，早一点死去。

　　眼泪从唐昊无神发灰的眼睛里滚落，他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

　　二十四年前，面对武魂殿的追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阿银献祭。

　　二十三年前，韩清抱着唐千玥来到他家，他只能无声的看着韩清去送死。

那天，唐千玥使用转生技能以一命换一命时，他只能顾全大局。

　　今天，他亦没有办法，要求唐三释怀。

　　他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是天纵奇才，是人上人。

　　事实上，他的一生，窝囊又无能。

挚爱，挚友，至亲……他谁也救不了。

这一刻，这位才恢复生气没多久的昊天斗罗，坚挺的背部再一次垮了下去，他像是眨眼间苍老了几十岁一样，无力的望着这一切的发生。

　　最终，他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能恍惚的离去。

　　是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唐三了。唐三此刻活着的唯一动力，是为唐千玥报仇。

　　他一心求死，留下他，反而是最残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