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学前的讨论会

第二天，洛颍音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听课，听学开始前，洛颍音被叫到警室讨论事情，自然没有参加少年们的讨论。

姑苏蓝氏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蓝启仁，在世家之中公认有三大特点：迂腐、固执、严师出高徒。虽然前两点让许多人对他敬而远之甚至暗暗嫌恶，最后一个却又让他们削尖了脑袋地想把孩子送去他手下受教一番。他手底下带出过不少优秀的蓝家子弟，在他堂上教养过一两年的，即便是进去的时候再狗屎无用，出来时一般也能人模狗样，至少仪表礼节远非从前可比，多少父母接回自己儿子时激动得老泪纵横。

对于这个，魏无羡笑着对江澄说到:“我现在岂非足够人模狗样了？”

江澄有远见地说到:“你一定会成为他教学生涯中耻辱的一笔”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如果洛颍音也在旁边，想想蓝启仁的性子和魏无羡的调皮捣蛋，定然会附和江澄。

当然，除了云梦江氏，还有不少其他家族的公子们，全是父母慕名求学送来的。这些公子们都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世家之间常有往来，不说亲密，至少也是个脸熟。

人人皆知魏无羡虽然不是江姓，却是云梦江氏家主江枫眠的故人之子和首席大弟子，被视如己出，再加上少年人往往不如长辈在意出身和血统，很快打得火热，没几句就哥哥弟弟地乱叫一片。

有人问：“你们江家的莲花坞比这里好玩儿多了吧？”

魏无羡笑道：“好玩儿不好玩儿，看你怎么玩儿。规矩肯定没这里多，也不用起这么大早。”

姑苏蓝氏卯时作，亥时息，不7得延误。又有人问：“你们什么时候起？每天都干些什么？”

江澄哼道：“他？巳时作，丑时息。起来了不练剑打坐，划船游水摘莲蓬打山鸡。”

魏无笑着道：“山鸡打得再多，我也还是第一。”

一旁的聂怀桑一听，立刻就坐不住了，站起来道：“我明年要去云梦求学！谁都别拦我！”

一盆冷水泼来，“没有人会拦你。你大哥只是会打断你的腿而已。”聂怀桑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

“其实姑苏也挺好玩儿的。”

“魏兄，听我衷心奉劝一句，云深不知处不比莲花坞，你此来姑苏，记住有一个人不要去招惹。”

“谁？蓝启仁？”魏无羡问到。

聂怀桑:“不是那老头。你须得小心的是他那个得意门生，叫做蓝湛。”

“蓝氏双璧的那个蓝湛？蓝忘机？”魏无羡道。

姑苏蓝氏这一任家主的两个儿子，蓝涣和蓝湛，素来享有蓝氏双璧的美名，过了十四岁就被各家长辈当做楷模供起来和自家子弟比来比去，在小辈中出尽风头，不由得旁人不如雷贯耳，当然，除了这两人，还有一个姑苏蓝氏唯一的内门女弟子，还是蓝启仁的亲传弟子，洛颍音，六岁入门，九岁结丹，也算是资质上乘，收人追捧，只可惜怕邪祟，基本上不去除祟，也就导致她的名声渐渐淡出，但在云深不知处却是异常出名，因为她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向蓝启仁，蓝湛和蓝涣讨要通行令牌，然后下山转达，买许多吃食偷偷带回来，再想想姑苏蓝氏的‘美味佳肴’，自然就成为了最为受宠的唯一小师妹，虽然她带吃食的初衷是找人代她抄家规。

聂怀桑：“还有哪个蓝湛，就是那个。天哪，明明同你我一般大，却半点少年人的活气都没有，又刻板又严厉，跟他叔父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魏无羡“哦”了一声，问：“是不是一个长得挺俊俏的小子。”

江澄嗤笑道：“姑苏蓝氏，有哪个长得丑的？他家可是连门生都拒收五官不整者，你倒是找一个相貌平庸的出来给我看。”

魏无羡强调： “特别俊俏。”他比了比头：“一身白，带条抹额，背着把银色的剑。俏俏的，就是板着个脸，活像披麻戴孝。”

“……”聂怀桑肯定道：“就是他！”顿了顿，道：“不过他近日闭关，你昨天才来，什么时候见过的？”

魏无羡回答道:“昨天晚上。”

“昨天晚……昨天晚上？！”江澄愕然：“云深不知处有宵禁的，你在哪里见的他？我怎么不知道？”

魏无羡指：“那里。”

他指的是一处高高的墙檐。

魏无羡:“我不但遇见他了，还遇见了颍音。”

众人无言以对。江澄头都大了，咬牙道：“刚来你就给我闯祸！怎么回事？”

魏无羡笑嘻嘻地道：“也没有怎么回事。咱们来时不是路过那家‘天子笑’的酒家嘛。我昨天夜里翻来覆去忍不了，就下山去城里又带了两坛回来。这个在云梦可没得喝。”

江澄道:“那酒呢？”

“这不刚翻过墙檐，一只脚还没跨进来，就被他逮住了。”

一名少年道：“魏兄你真是好运气。怕是那时他刚出关在巡夜，你被他抓个正着了。”

江澄: “夜归者不过卯时末不允入内，他怎会放你进来？”

魏无羡摊手道：“所以他没让我进来呀。硬是要我把迈进来的那条腿收出去。你说这怎么收，于是他就轻飘飘地一下子掠上去了，问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江澄只觉头疼，预感不妙：“你怎么说。”

魏无羡道： “‘天子笑！分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江澄叹气：“……云深不知处禁酒。罪加一等。”

“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就问：‘你不如告诉我，你们家究竟有什么不禁？’他像有点生气，要我去看山前的规训石。说实话，三千多条，还是用篆文写的，谁会去看。你看了吗？你看了吗？反正我没看。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没错！”众人大有同感，纷纷抱怨起云深不知处种种匪夷所思的陈规，相见恨晚：“谁家家规有三千多条不带重复的，什么‘不可境内杀生，不可私自斗殴，不可淫|乱，不可夜游，不可喧哗，不可疾行‘这种的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不可无端哂笑，不可坐姿不端，不可饭过三碗’……”魏无羡忙道：“什么？私自斗殴也禁？”

“……禁的。你别告诉我你跟他打架了。”

“打了。还打翻了一坛天子笑。”

众人一叠声地拍腿大叫可惜。

反正情况也不能更糟糕了，江澄他摆烂了，所以注意的重点反而转移了： “你不是带了两坛，还有一坛呢？”

“喝了。”

“在哪儿喝的？”

“当着他的面喝的。我说：‘好吧，云深不知处内禁酒，那我不进去，站在墙上喝，不算破禁吧’。就当着他的面一口喝干净了。”

“……然后？”

“然后就打起来了，再然后，颍音也来了，估计是被吵醒的，因为我在和蓝湛打架时，总觉得有一股怨气缠绕着我们两个，我们回头让那人出来，结果是颍音，再然后嘛，我们俩被蓝湛提留着去了蓝老头哪里，以后发生的你们也都知道了，我们被罚了，家规，三百遍！”

“魏兄，你真嚣张。”

聂怀桑表示他震惊极了，以后魏无羡就是他的神！

魏无羡挑眉道： “蓝湛身手不错。”

“你要死啦魏兄！蓝湛没吃过这样的亏，多半是要盯上你了。你当心点吧，虽然蓝湛不跟我们一起听学，可他在蓝家是掌罚的！”

魏无羡毫不畏惧，挥手道：“怕什么！不是说蓝湛从小就是神童？这么早慧，他叔父教的东西肯定早就学全了，整天闭关修炼，哪有空盯着我。我……”

话音未落，众人绕过一片漏窗墙，便看到兰室里正襟危坐着一名白衣少年，束着长发和抹额，周身气场如冰霜笼罩，冷飕飕地扫了他们一眼。

坐在他身旁的洛颍音看见众人，调皮地挥了挥手，然后的某个大冰块的注视下，默默地收了回来，然后对着众人尴尬一笑，乖巧地转过了头，看着某个地方发呆。

十几张嘴登时都仿佛被施了禁言术，默默地进入兰室，默默地各自挑了位置坐好，默默地空出了蓝忘机周围那一片书案。

江澄拍了拍魏无羡的肩头，低声道： “盯上你了，自求多福吧，我相信你。”

忽略哪一点幸灾乐祸，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在保佑魏无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