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文化宫本是上个世纪的产物，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年市场大潮的冲击，但依旧还在运营，除了李白灵的歌舞团，市里还有一些私人团体经常在这里租场，所以每当有演出的时候文化宫的门前就都会聚集其一些摊贩，贩卖着零食和冰棍儿。今天是李白灵国庆献礼剧目的预演，距李白灵说，他们剧团送了将近五百张门票，但已我的保守估计能来看戏的绝对不会超过五十个。
我买了一个冰棍儿，然后蹲在路边吃了起来。“等着看戏的？”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头儿满面堆笑的向我这边凑了凑，咧开满是黄牙的嘴朝我笑了笑。
“是啊。”
“今天你来的不是时候，”老头儿一脸神秘。
“啥？你在说啥吗？”我有些诧异的看向老头儿。
“这种话剧，就是戴着头套糊弄小孩的，没啥看头，真正的好戏要后天才能上演。”老头儿一脸坏笑的说。
“好戏，什么好戏，这里能有啥好戏？”
也许是见我一脸痴呆相，老头儿有些卖弄的说道：“你知道为啥现在还有人愿意来看戏不？因为有惊喜。”
“啥惊喜？”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演出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啥惊喜，露大腿。”老头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有些淫荡的说道。
“你说的是芭蕾吧？”我淡淡的说。
“你这后生看来真是没见过啥，你说的那些都是穿着裤衩子的，有啥看头。”老头抽了口烟继续说道：“我说的不光是露大腿还露着腚沟子呢。有时候大腿抬高点，还能让你看的更全活。”
“有这事？”我睁大了眼睛道：“文化部门不管？”
“又不是天天来检查，走个过场罢了，再说要是没点刺激，这年头谁会来看戏啊，没人看戏，怎么弘扬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我这里有头排的票，仰头看，清楚，你要不？里面卖的都是十五排之后的，紧俏的票只有我这里有，看你是个学生，你就给我老头子八十，怎么样。”
我有些愕然。
“诚心买六十也行，就算我拉你一个主顾”
我一边心中骂着这个老头是个傻x一边逃也似的跑开了。
正在这时我口袋中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李白灵：“方圆，你在哪儿？还有十分钟汇报演出就要开始了，你到文化宫了吧。我给你要了一张票，就放在门口大爷哪里，你去取吧。”
李白灵主业是个吉剧青衣，平时更多的是出演一些歌舞剧，这也正是她偶尔会冒出一两句唱词的缘故。
我走进了剧场，观众席是半圆形的，几十排的木制座椅上，观众稀稀拉拉的只坐了不到一半，也许是今天没有露大腿的环节，我看见前排并没有坐满。我没有对号入座，而是捡了第三排靠左的一个空座坐下来，等待着演出的开始，剧场里很安静，安静的有些奇怪，我回头看了看，没有人走动，没有人上厕所，也没有人交谈，所有人都目不斜视的看着空空的舞台。现代人还可以这么专注吗？难道不应该在剧目开始之前，看看手机，聊聊天吗？我又仔细的看了看不远处的一个男人，发现他快速的眨了一下眼，这个动作使我放了心，他们是活人。而我自己也并未处在灵异空间，一个报幕员走上了台，她身着长裙，一头卷发，微笑着向所有人鞠躬，台下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女报幕员声情并茂的介绍着即将上演的曲目名称，分别是《三狐洞》，《阴魂阵》，《斩白蛇》，《乌盆记》。之后便下了台，忽然，灯光黯淡了下来，一片漆黑，一分钟，两分钟，一束追光打到了台上，一个身着黑衣戴着白色面具的鬼一窜一蹦的上了台，我这才知道，二人转除了两个人的对唱，竟然还有舞蹈，只见这个白脸的鬼伴随着音乐跳着类似与萨满巫师的舞步，他的口中念念有词，渐渐的我似乎分辨出了他的身份，这并不是一个鬼，或者说不是一般的鬼，而是一个山神，
雪落荒山云未开，呛忒忒，
百鬼夜行山中来，呛忒忒，
老鸦无声林间落，忒忒，
...........
一大段唱腔过后，追光逐渐黯淡了下去，山神不见了，黑暗里，一个女人的唱腔忽然响起，凄凄哀哀，悲悲切切，让人听后有些毛骨悚然。
“说的是，长夜难明风雪天，
天寒地冻人无眠，
爹爹病重塌上卧，
囊中空空啊，没有买碳钱”
...........
这是《三狐洞》的选段，说的是一个姑娘和身为猎户的父亲一同生活，父亲病重，姑娘去山那边请郎中，途中却遇到了一个俊俏后生，后生说可以为人看病，姑娘就将后生引回了家中，这后生是狐怪幻化，看见了病重的猎人，狐怪现了原形，最后将父女二人吃掉的故事。整个剧里只有四个扮演人类的演员，就是一些山妖鬼怪，分不清哪个是女一，哪个是女二，甚至很多角色我根本分不清是男还是女。
虽说我与李白灵交往的时间不短，除了偶尔她唱上一两句外，却没有听过她正经唱过戏，她总是说，没有行头与扮相就没有氛围，那样唱戏是对艺术的不尊重。
剧场里，没有人喝彩，没有人交谈，没有手机响，我回头看去，原来位置上的观众在灯光的映衬下变成了一个个的剪影，是啊，这个戏确实不太适合鼓掌喝彩，我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舞台，女孩唱着凄婉的唱词，
“爹爹重病已三天，
老天开了慈悲眼，
风雪停了好上路，
请了郎中回家转，”
追光外一片漆黑，只有这个姑娘和她的凄凉声音，忽然，不知哪个地方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你来了？”
那声音忽远忽近，就像是从我的身后传来。我心中一紧，忙四下看去，黑暗中距离我最近的观众与我也隔了好几个空位。声音应该不是他们发出的，
忽然舞台上出现了另一束追光，一个白衣的男人站在了不远处，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你来了。
我暗嘘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舞台上的背景音。这个剧场的混响这么逼真吗？
舞台上出现了两个角色，男人的白衣在追光下很耀眼，只见男人扭捏作态的唱了起来：
大雪封路已三天，
行人难上难，
今晨昏鸦啼屋前，
应叹世事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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