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幽长的走廊尽头是一片无际的花园，夏日落下的光普照在每一片盎然的花草上，掀起一片清凉的微波。前辈喜欢在那里浇花赏日，有时甚至能待上大半天，从清晨待到午时被叫去用膳，膳后再继续坐那老藤椅上待到傍晚。

　　我绾袖，露出小半截胳膊，伸手进河流，捡起一颗圆模圆样的石头。

　　将它埋进靠溪一面的湿泥里，然后我直起身，冲藤椅上悠哉晒着太阳的人说:“前辈，埋好了。”

　　“嗯。”男人将脸上盖着的大胸美女杂志拿下，冲我招了招手，“过来，把这个投水里。然后扔向南边的那座山。”

　　“就在这儿扔，”他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位置，“扔得用力，越远越好。”

　　我照他说得做，他的权威从小到大在我的内心根深蒂固，一如往常的不容置疑。

　　哪怕是他在自己最喜欢待着的地方布下了这么个骇人听闻的阵法，我也不曾多嘴什么，只管照做就是。

　　圆石头在花园东、西、北分别找位置埋下，然后朝南扔一本杂质——它在半空便逐渐粉末状，如被炽烈的阳光吞噬，空气中弥漫着残温，当纸屑彻底消散，打脚底融上来的寒冷瞬间将我笼罩。

　　我叫秋纪，打三岁起在前辈身边长大，从小便开始碰些歪门邪道，前辈也时不时会抽出手来教我些许咒法。前辈说我们这一门派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了，习得是是非分明、干干净净，不光自己干净也要帮那些好活的人送走邪祟。而先祖们世世代代定居在此山上，山顶常年来雪唤风，比镇上冷。

　　山脚媲之就要暖和得多。

　　也许是看我年幼受不起大风便暂居在山脚，顺便栽了大片大片的丁香和向日葵，还有半人高的杂草，每每清风拂过都会抽象地扭曲起阵阵波浪。直到我七岁才回山顶过，那里有一幢矮木屋，木屋下藏着宽敞的石洞，高呼一声百灯齐亮，只见鳞次栉比的檀木架，容书无数，便是藏珍纳宝的好地方了。

　　不过山脚的园子不能说丢就丢，也就成了前辈每每都去歇上好久的风水宝地。

　　隔日清晨他将我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大清早的，眼皮都没力气睁开，走出房门被凉风一吹，不见天光，我疑惑:“前辈，现在几点？”

　　“四点三十。”前辈坦然道，拿出一张空白的橘黄符纸拍到我的胸口。

　　我接住，叠好塞进裤兜里，又问:“咱们那么早，要去哪？”

　　前辈双手插着裤兜，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装逼的墨镜，他没有回答，大步流星地走向停在马路边的黑色轿车，弯腰进了车落座后对司机报地点:“去冬瓜小区。”

　　我心里了然，原来是有生意上门了啊！

　　司机比了个ok，接着嘱咐我们系好安全带。

　　此时的城市还未苏醒，大街上一览无余。一路便也畅通无阻地驶向冬瓜小区，在值夜班的保安面前下了车。

　　前辈亮出了手机邮件里的二维码，保安看了眼二维码下方标注的“神魔料事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懒恹恹地为他们敞开了小区大门。

　　我想他内心应当是鄙夷的，不过无伤大雅，此等现象司空见惯了。

　　我们要去的那户人家住在地下室，刚进了电梯，正在运行中突然来了个出师不利——电梯到目标楼层却打不开了。

　　我&前辈:“……”

　　好吧好吧，哪怕是神棍，出来混也是要还的。

　　无奈之下按了黄键。

　　等人来救花了半个多小时。前辈的耐心很好，我的耐心随他。走入漆黑的走廊驻足于尽头的一扇门前，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只不过脸色看起来苍白似鬼，眼下顶着淡淡的乌青，脸上的妆容有些损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补妆。她的家里很是干净，是那种干净，浑似没有任何人住过，沙发上落了一层积灰，圆桌上以及电视机无一例外，只有玄关不远处的木椅上有个屁股印，很显然，在我们来之前她一直坐在玄关。

　　前辈刚从厨房里出来，他对我使了个眼神，我立马会意，拿出早先备好的纸笔，撕下无用一页大致擦了擦沙发坐人的地方才落坐。

　　前辈手里拎着一团湿淋淋的绳子走出厨房，我内心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等前辈坐到我身边，我才看清绳上并无血迹，方才松了口气。

　　“许小姐？”

　　许小姐，名为许临，七年前与太先生结婚，诞下一儿组成完满家庭，五年后家人离奇失踪只剩下许临独守空房。再过两年被邻居瞧见她试图上吊自杀，被强行拦下，疑似患有抑郁症，还有点人格分裂。家喻户晓此小区隔音极差，每每她蹲在浴室自言自语都能被与她有一墙之隔的卧室主人听见。

　　隔壁主人也不知道听了什么，特心慌，便请了这闻名远扬的大师前来做法。

　　许临身上穿着幼稚的棕熊睡衣腰上还围了粉红的围裙。我把椅子搬到了隔着圆桌的沙发前，她坐下。

　　“许小姐，我们要确认一下目击者提供信息的准确性，还请如实作答。”

　　许临面无表情，看着很是倦怠，乌黑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前辈，好像能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东西。

　　“我们问过隔壁邻居，口供详述了你在半夜三更所阐述的话语，只不过有些模糊，他只能听到零星字眼，约莫如‘你在哪里？’‘我什么都看不见？’有人在看我？’之类的。”

　　“可否属实？”前辈的目光穿透许临缥缈的目光看向她。

　　我这才发现，许临与前辈的目光只是看似对接，实则否然，她在看某种没有实质的存在。

　　许临看了“他”半晌，才点点头。

　　我问她:“这根绳子作什么用的？”

　　前辈将绳子瘫在桌子上，一股油烟味油然而止，我不紧蹙了眉头:“这在油水里泡过？”

　　前辈点了点头:“对，从锅里发现的。”

　　我接着问:“这事有‘自杀’的可能吗？”

　　前辈挑眉，摇了摇头:“不。”

　　他如此决然的否认，必有他的原因。

　　而后他起身，边戴手套边走向厨房，从碧池里拎出了滩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东西——一团黏糊糊的黑色发丝。

　　这是女人的头发。

　　“你……”我忍住反胃感看向许临，许临无动于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辈，明明不是在看我，却依旧令人不甚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