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日常-替嫁情人14

秦如勋是在年关时离的扬州，那日尹家方送了年节的礼来。

李薇指着那架白玉屏风对尹峥笑：“钱使鬼推磨，果然不错，连秦氏都要巴巴送了这礼来。”

尹峥靠在榻上，扫了眼：“玉倒是不错，只是雕琢得不好，俗气了。”

“是。”李薇笑着唤了长贺来，“把这劳什子挪出去卖了，再到账上支些银子凑足三千两，拿去施粥。”

屏风挪了出去，尹峥朝窗外看，忽然问：“廊下那几枝梅花，开了么？”

“我去瞧瞧去。”李薇起了身，到屋外看，真有零星的两三朵，叫小丫头拿了剪子，修了枝开得好的插进瓶，便往回走。

才要打起帘子，却听得里头一阵急促嘶哑的咳声。

帘子掀开，眼梢里瞥见尹峥将染了血的帕子藏进袖管，她视若无睹，脸上仍带着笑，走过去，将梅花朝前一扬：“开了，你瞧。”

尹峥点了点头，看了会儿，笑着说：“外头冷吧，别拿在手上了，你坐过来。”

李薇便搁了瓶子，坐到尹峥身边，隔着氅衣，将头枕在了他腿上。

尹峥的身上带着幽淡的药香，与衣上熏着的雪中春信混在一起，成了异常甘暖的味道。

他伸手轻轻抚着李薇的鬓发，目光却落在窗下插着的梅花上，声音轻轻淡淡的。

“我娘亲便是病死在冬日的，我原还有个哥哥，也是娘胎里带出了病根，他病得比我重，还未过十岁便走了。十五岁那年，我爹也走了，那时尹家正艰难，秦氏，还有我那弟弟，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只能由我出来主持局面。”

“尽力熬了几年，尹家的生意才有了当时的局面，却被这糟烂的身子拖累，什么都被人抢了去。我被秦氏看在那院子里的时候，是死了心的，连自己能活几年都不知道，又去争什么利禄？”

“薇儿，我没想到会见着你。那院墙那么高，你是怎么就敢翻过去的呢？”

“那日你给我喂药的时候，我闻见了你身上的香，那样清雅幽淡，真像是秋日里桂花开在了月下。其实，我要你配雪中春信的方子，做香品生意，都没抱多大期冀，却没想到，你做得那样好。”

“那年秦氏抢了铺子，我带你去南京，说还有法子，其实自己都不信。跪在赵恩门口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若是死在了那儿，你该怎么办？可我若是就那样回去，你又该怎么办？最后，倒是你抢回了铺子。”

“薇儿，我这一世，本是凄清孤苦的命，好在最后，山水一程，遇上了你。你听我的话，等以后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好不好？”

李薇仰起脸看他，泪细细碎碎地坠了下来，唇角却犹带着笑：“从前的事都过去了，不再说了，你看，梅花都开了，下一个春天，又要来了。”

屋外的雪如白绒一样飘落，红梅在枝头舒展了芳蕊，碧深的天幕上有艳丽的花开了一簇又一簇，是扬州城里的人在放烟火。

时近年关，辞旧迎新，这是亘古不变的结束与开始。

世路茫茫，沉浮不定，确会有许多许多的欺侮折辱，霜凌雪欺，但冬日终将过去，也终究能等一个，春归来。

——————

替嫁情人（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