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蓝曦臣看着金光瑶始终不曾回头看他一眼的背影，脑海中突然想起那年观音庙中，他浑身是血地说让自己陪他一起死的场景。可就在他闭上眼随他作为的时候，他却推开了自己。

从此山高水长，世间再没有那个唤自己二哥的人。再多的话，也无处可说，再想见的人，已是天人永隔。

纵然几十载光阴如梦般过去，可他却从未有一日忘记那一天，反而那些苦痛日久弥新，经年累月地折磨他。

蓝曦臣仙君，在下放不下，也不能放下。

蓝曦臣在下真的是拼尽了全力，才得以飞升，才……

蓝曦臣咽下了后面那句“才见到你”，哑着嗓子接着道

蓝曦臣我本就为之而来。

蓝曦臣怎么可以放下？

金光瑶终于回头，却撞进了蓝曦臣深邃的目光中，他盯着自己的双眼通红，眉头锁着，一张白玉般的脸在此刻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金光瑶泽芜君此时还这样说，本君理解，毕竟刚飞升，还保留着在凡界的心境。但往后你就知道了。

蓝曦臣不会。

金光瑶话音刚落，蓝曦臣立刻坚定地摇摇头。

蓝曦臣永远不会。

金光瑶看着蓝曦臣严肃的神色挑了挑眉，语气促狭：

金光瑶好，好，泽芜君既有此自信，本君怎能无情泼冷水，来日方长，你善自珍摄，好自为之。

说罢，他笑着转身离去，这次蓝曦臣没有再追上去。

二人自中天门分道扬镳，各自回了各自居所。

金光瑶回到摇光殿，吩咐奉离：

金光瑶去查查泽芜君是如何飞升的，还有飞升前在凡界的事，越详细越好。

奉离遵命。

他轻一颔首，走进殿中，关上门，这才泄了浑身气力，用力捏了捏眉头，几步挪到榻旁，重重倒了下去。

这叫什么事儿，唉。

很快，金光瑶进入了梦境。

他已有许久不曾做过梦了。

这一次，竟罕见地梦见了在凡界的事。梦见了他第一次见到蓝曦臣的时候。

那时他还在那家客栈里当跑堂的，在街上捡到蓝曦臣。而后又是射日之征时，蓝曦臣在聂明玦面前维护自己，三番几次地护住自己，其实若不是他，自己很有可能早就死在聂明玦的刀下。

而后又是清谈会上，蓝曦臣像明月一般散发清辉，自己就是长袖善舞，他不擅长的名利场交际场，自己帮他处理。姑苏蓝氏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他都是第一时间就伸出援手。毕竟在他心中，他的二哥值得一切最好的，任何不干净的事物都别想沾染上他雪白的衣襟。

然后是什么？

然后是观音庙。

在那里，他永远维护，永远都想不到的人，把剑插进了自己的胸膛，只因为旁人的一场戏，他指责自己，杀了自己。

他知道，杀了自己的，不是聂明玦，而是那个人，那把剑。

他们之间最后一丝联系，一抹体面，都被它悉数斩断。

他太了解他这个二哥了，慈悲，善良，克己奉公，却也太容易信任别人。他用尽心力不辜负他，却是这样结局，很难说他最后推他出去不是为了报复他的诛心之举。

不管怎样，兰陵金氏的金光瑶死在了三十年前的云梦观音庙。

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