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

天帝身旁的神官正照着花名册挨个宣令传旨册封，声音庄肃又飘渺，听得金光瑶眼皮子直打架，他丝毫不在意对面席上的某人快要把自己盯穿的目光。

这任天帝喜好形式主义，大大小小的神仙从品阶到住所，一应俱全地要在会上宣布一遍，还要上仙以上阶位的都在场。若不是不想得罪天帝，在仙界大会上要求当众表演才艺，金光瑶才不来这种无聊的会议。

更何况，老话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跟蓝曦臣前世种种，皆已是过往云烟，到最后落得个那样的结局，说起来也是自找。而他和蓝曦臣即使不算仇敌，再见面，也是陌路相逢罢了。

台上的神官念到：

神官姑苏，泽芜君，蓝涣。

蓝曦臣站起身，步履稳重，行至大殿中央，不卑不亢、举止优雅地行了拜手礼。

金光瑶眯着眼，出神地望着殿中身影。一旁的林真人不知是见他神色恹恹还是怎样，突然跟他搭起话来。

林真人敛芳仙君可是乏了？

金光瑶转头微微一笑，回答道：

金光瑶是有些，不过不碍事。

林真人你知不知道这位泽芜君是怎么飞升的？

金光瑶摇了摇头，但也没有表达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林真人像是没看到一般继续低声说道：

林真人平常人修道想要飞升，要么修炼顿悟，要么渡一道天劫便可，而昨儿个听庆玉那小姑娘说，这位泽芜君足足渡了七七四十九道天劫，这才成功飞升。

金光瑶什么？！

金光瑶惊讶地出声反问。四十九道天劫，就连金光瑶仙身加持，也不一定能挺过去，他是怎么渡过那么多道劫飞升上来的？

难怪，桥上惊鸿一瞥，只觉得他身上有些东西是和从前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大抵是丰神俊朗只剩俊朗，丰神不再，明月清辉从柔和变得冰凉冷漠。

正想着，殿中的蓝曦臣开始俯首拜谢：

蓝曦臣曦臣领旨谢恩。

身姿虽挺拔，但仿若瘦竹。细细看去，那双交握的手指节分明得过分，腕骨突出得几乎刺眼，露在外面的地方已是这般，那被白衣覆盖的身体又该是瘦成什么样子。

金光瑶想到这儿，低头无声笑了。他是瘦是胖，开心或是悲伤，早已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自己又在这儿瞎想些什么？这要是被那个天界驰名大嘴巴司命星君知道了，可不得编排他们二人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从前尘今生扯到来世，几百年都不得清净了。

他呢就好好做自己的敛芳仙君，而蓝曦臣就继续做他的泽芜仙君，二人各有各的阳关道和独木桥要有，井水不犯河水，就是往后最好的发展方向。

这出朝圣会从早晨开到晚上，足足八个时辰才结束。出了青云宫，银河已经缓缓在流淌，密密麻麻的星子忽明忽暗地闪着光。金光瑶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光景，他久居一十三天东北角，那里常年是白昼，只能看到翻滚流转的云海，和四射的金光。他脑子里忽然回想起凡界有句著名的诗，说的是：

金光瑶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蓝曦臣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蓝曦臣仿佛梦魂归君所。

金光瑶背对着蓝曦臣，目光在月亮门外那一丛神芝草上逡巡，既没有回头，也没有离开，也没有回答他。

林真人泽芜君，这我怎么记得是仿佛梦魂归帝所啊？哈哈哈

林真人突然掺和进来，提醒蓝曦臣记错了。金光瑶心想这得有多尴尬，结果蓝曦臣声音坦然自若，并无任何尴尬意味地说道：

蓝曦臣敛芳仙君又不是帝君。

一石激起千层浪，只不过激的不是金光瑶心底的浪，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