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西北有高楼（1）

魏无羡的魂魄飘至西北高山，抬眼时，一座飞檐高楼赫然立在浮云之间。他身轻如燕，登时飞旋而去。在一串檐角的铜铃响中，攀上了屋顶。托着腮帮子坐着，眺望这重山在云雾缭绕之中。

此番景致，令他喃喃念出了那首诗：“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云深不知处。”反复磨着这个名字，不由地后仰躺去，双手枕着后脑勺，弓起了一条腿。头顶之上，还有一团团的游云，洁白至极，变幻着说不出的形状。

魏无羡出神地看着，仿佛自己就在云端，也化作了浮云，但没有形状，起先也觉得自在，渐渐地却生出一种飘荡无依感。

原来是高楼之间传来断断续续的琴音拨动了他那根深埋心底的弦。那音声戚戚沥沥，一弹三叹，魏无羡好一阵心绞疼痛。若当下有人在烧纸钱，他都恨不能过去给自己烧上两张！

飞身而下，是一男子，面容如琴音一样清冷落寞。听他启口吟诵了一首，大意是死了心爱之人，相思太苦，愿她亡魂能来看看自己。

魏无羡摇摇头，叹了口气。与此同时，高楼之外也响起了同为哀伤的清音。较之面前之人所奏，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两交织，犹如知音相见恨晚，但这合奏之音，如剑芒挑着人的心肺，叫人肝肠寸断。

前世的生离死别，已让魏无羡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志，后来遭百鬼反噬身陨，于他而言，仿若是一种解脱。

飘荡那么多年，让过去过去，什么都不愿留恋了，也最不愿触及这些人世的悲伤。怎奈，那么多的悲伤依旧前赴后继地上演，今天是你明天是他。

这一曲将毕，魏无羡看到奏琴者突然失控扶琴大哭。

他大受刺激，倒吸一口凉气：“幸好。”

——幸好前世不曾有让他心动之人。他曾说过，就算喜欢上什么人，也不能太喜欢，要不然不就是往自己身上套犁拴缰吗？现下看到这一幕，更觉如此，长叹了一口气，人生之惨，惨不过如此啊！

不愿停留，急转来到高楼外围廊中，往下俯望，待到一团浮云过去，才陡然发现坐那青石之上的白衣公子，额间附着一条卷云纹的抹额，而面前手中的，是一把七弦古琴。

忘机琴！他辨得清明。

蓝湛……？是蓝湛！

他的心骤然如被针扎。说不出缘由，当即便箭一般朝那人直冲过去了。

_

如果蓝忘机在他面前扶琴大哭，魏无羡一定会认为是自己大白天撞见了鬼。好的是飞身而去，看到的仍是昔日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且根本看不出他内在情绪上的波动。私下暗忖，应是方才高楼之上的男子干扰了他的判断。

绕着蓝忘机飞身转了一圈后，便落地坐在了他面前。

托腮望他，这人指尖又已探入琴弦。魏无羡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蓝忘机弹琴。那长指在弦上游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魏无羡越看越觉得他的指法妙不可言，心上啧啧称赞一番，又大叹前世居然没跟蓝忘机合奏一曲，太太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