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

“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还早呢。”

忽然有温暖阳光浇在身上，白璎用力止住哭声，将头从膝中抬起。

阳光敷在她的脸上，门口，一道人影逆光站着，一手掀着门帘，另一手端了个托盘，如意夫人温和的声音响起：“既然起来了，那就吃点东西吧，过不久就要到哀塔了……你别心急，自己身体也要紧，对吧？”说着，如意夫人走进来，把托盘放在了桌上。

白璎木木地听着如意夫人讲话，直到听她提到哀塔，忽然又觉得心里难过，悲伤像洪水一般泛滥，她止不住抽泣起来。

“如姨……”只这一声，白璎的眼泪已控制不住落下来了。她不止哭苏摩，更是哭自己，也为如意夫人这样的态度而哭，她在空桑，从没有人这样真切地对待过她，鲛人对异族尚且如此，而空桑却连同族的血都恨不能饮干喝净。

一念及此，她心中某个地方，阴影肆意疯长。

见她哭，如意夫人忙忙地到水盆边拿了帕子。昨夜她在白璎睡着后用帕子替她净过面，看着这孩子睡着也是一副悲伤模样，真是叫她于心不忍。她安顿好白璎，自己才回去睡的，可惜睡也睡不踏实，早上早早便醒来，干脆又往白璎这边过来，熟料一进门就看见白璎这副样子，叫她心疼不已。

如意夫人快步走到白璎身边，把她抱在怀里，用帕子替她擦泪。白璎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肿如桃儿，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抓着如意夫人的手，还在止不住地掉泪，如意夫人一面劝她，一面自己也时不时拿袖子擦着眼。

好久，白璎总算停下不再哭了，她坐在床上，木木发呆，眼神空洞，拉着如意夫人的手，也不说话。

如意夫人见白璎好些，就转身准备去拿粥，白璎察觉到她的动作，却急切地拉住她，目光凄切，无声地询问她想去干什么，为什么要走。

“好孩子，我不走，我去给你端碗粥，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听如姨的话，多少吃一点，啊。”如意夫人的声音透着说不出来的关切，她的目光痛惜而温柔，白璎松开手，安静地看着她动作。

如意夫人把她的乱发理顺，替她别在耳后，把粥端了过来。粥也不烫了，见白璎安静坐着，完全没有反应，她于是舀起一勺，递到白璎嘴边，“来，喝点鱼片粥！”

如意夫人的声音温柔而动人，她的目光像一池浸满月色的水，能够洗涤所有阴暗和悲伤。白璎注视着她的眼睛，真切地感受着那种关爱。她忽然有了动作，先一口吞下那一勺粥，又伸手把粥碗和和勺子拿过来，“如姨，我自己来！”她狼吞虎咽地吃着粥，发出含糊的回话。这是她一生吃过最香甜的一顿饭。

白璎这样，如意夫人自然是高兴的，她笑起来真好看，那样自然没有作伪的笑，慈爱而温和，虽然有了年纪，容貌不再年轻，可她还是如此美丽。

“慢慢吃，不着急。”

话虽如此，白璎却是风卷残云一样的速度把粥一扫而空，如意夫人问她还要不要再吃些，她摇摇头，说想去甲板上走走。

“好啊，出去转转，心情也能好点，老在房子里闷着，就老想那些难过的事，人就憋坏了。海上风景很好的，多看看，放宽心！”如意夫人很高兴，觉得白璎想开了些，她笑起来，一面劝着白璎，一面收拾碗筷准备去洗。

白璎朝她乖巧地笑起来，看着她端碗出去的背影，笑容消失在脸上，重新变为空洞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