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问

“澎将军！不可！”

早在川说话时，出于某种连自己也难以察觉的目的，溯光就已经紧盯着白璎的一举一动，因此，发觉白璎的异常时，他原本想阻止川继续回答，岂料白璎竟一语不发，直接动手！幸好，他反应迅速，用同样一招“生何欢”替川挡下了一击。这之后，他就一直横剑在身前，虽然明知此举可能会冒犯对方，可他依然维持着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状态，这里是海国，空桑人要想在这里动手，可要先好好考虑一下这样做的代价。溯光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她似乎并没有听进川的话，神情始终是恍惚的 ，仿佛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脸色苍白，浑身战栗。

溯光皱起了眉。

正欲开口问个究竟，身后的澎却已执剑而起，想来与他抱着同样的想法，忍不住白璎肆意的行为了。

白璎显然也察觉到了澎的意图，但她并未现出任何害怕或犹豫或惊惶之色，反而停止了战栗。一种诡异的笑从她脸上一闪而过，看向澎的目光里竟隐隐有着期待的神色。

见白璎如此，溯光瞳孔一震，心道不好，立即回身出手阻拦澎，然而，未及近身，背后有风声响动，一道白影越过他，已然与澎交手，几乎是同时，迎接他的，同样是一道雪亮的剑芒。

问天何寿。问地何极。

澎单膝跪地，剑尖抵在石质的地面，划出长长的刻痕，几步以后才堪堪停下，他一手按住胸口，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双目圆睁，一缕淡淡的血痕从惊讶到难以合拢的嘴角溢出。

“你……你竟然……”

电光石火之间，仿佛镜像般的两招就这样轻易格住了澎与溯光。

与澎的狼狈不同，溯光用同样一招问天何寿化解了近在眼前的问地何极，为了卸力，他向后退出几个身位，神色愈加冰冷。

“白郡主，川长老所言非虚，海皇早已入水为安，即便你再如何不相信，这也是既成的事实。也许郡主觉得海国所做所为有不妥之处，只是现如今再来争辩也已经晚了；此事是长老，炎汐海皇，龙神一致操办的，就算郡主有不满之处，海国的事，怎置于让郡主来费心？”

溯光冷冷地吐出一长串话，每一个字都咬的清晰无比，句句提醒着白璎的身份和立场，将她的幻想和希望毫不留情地碾碎。等他话说完，背对着他的白色人影的确狠狠地晃了晃，紧接着开始颤抖。

“什么？连炎汐和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女子绝望的呜咽声在暗淡的塔心室里回荡，空荡荡地回响足以令每一个人都心碎，手里的剑芒垂落到地面，接着，连光剑的银色圆筒也掉掉地上，滚落到一边，摩擦着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后咔嚓一声，熄灭了。

室内重新变得漆黑一片。连白璎身上灵力的白光都随着她的情绪一起，消失了。悲伤一寸寸占据了内心，先是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后来变成难以抑制的抽泣，渐渐地，仿佛无法承受的锥心之痛，白璎以手掩面，将整个脸颊捂住，终于放声哭泣。

室内静得仿佛能够听见泪水落地的声音，白璎的身体也和她的泪水一起滑落在地，她一手颤抖着撑住地面，另一手胡乱地抹着眼泪，双膝抵在坚硬冰冷的石地上，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了一般，哪里还有刚刚凌厉的身手？

她也是个可怜人。溯光这样想着，在内心长叹一声，手中的剑不再指着白璎。看看川和澎，川长老抚着胡须，眉头紧锁，传说中白璎郡主对海皇情根深种，其实众人都是不信的，虽然白璎长留海国，独守哀塔数十年，但是一个空桑人，谁会相信她的所为？而眼前场景白璎的伤心却不似作伪，不由得令人唏嘘。澎则是已经彻底被震惊了，白璎突如其来的崩溃，与一击击退自己的女子判若两人，前后转变之大，他一时还无法接受。

雷声隐隐约约从天外传来。

溯光语气温和下来，低声道：“皇后，海皇确已归天，不知皇后接下来有何想法，不如先行出塔，再从长计议？或者皇后想回故国，海国也可以派人去空桑传达。请问皇后意下如何？”

不管白璎看不看的到，他还是对白璎躬身行了礼，从小生长在炎汐海皇身边，他对白璎的了解比其他鲛人要更多一些，对白璎的看法和态度自然要比其他人好太多，甚至，自始至终，如果白璎客客气气的，他都会坚持称呼白璎为皇后，而不像长老们，根深蒂固的看法让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皇后二字讲出口。

许久没有听到白璎的回答，溯光也并不着急，白璎的哭声还没有停，他安静地等待着白璎从情绪中解脱，自己却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女子，垂眸看向地面的某一处出了神。

白璎清冷的声音终于响起，将他从记忆中拉回到现实，然而，白璎的话，却完全没有刚刚崩溃般的哭泣展现出的柔弱。溯光豁然一惊，抬头时，只见白璎阴沉冷硬的目光，仿佛片刻的休憩重新点燃了心中某种执念。溯光不由心中一冷，心底的弦重新绷紧，手上的剑灌注了灵力，刹时亮起，剑尖警惕地对着白衣的女子。

白璎手中光剑重新出鞘，白色的光芒衬着她清秀的面容，脸上却是与样貌不符的狠戾。

三人同时心头一沉。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他不可能就这样死了！你们的龙神在哪？我要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