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天才”降世

“我们沙河县出了一个天才！”

这是那个时候，在沙河县的人们茶余饭后必定谈论的话题。

而人们口中的那个天才，就是刚出生的沙悟净，但是那时他还不叫这个名字，他的父母随意的按照出生的顺序起名，他是第三个孩子，就被叫做沙老三了。

他父亲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自然是喜上眉梢，逢人便炫耀自己儿子的本领，才高八斗、过目不忘、旷世奇才等等。

沙老三跟着曾经读过几天书的父亲，去拜访名门雅士，当时只有十岁的他，在众人眼里已算的上是博古通今、与当地的名家谈论起文学或时政，总是字句珠玑，让众人五体投地。

然而沙老三并不是真的天才，在他四五岁的时候，他父亲和别人吹嘘说沙老三已经对《离骚》倒背如流，旁人自然是不信的，回到家之后，他父亲就逼着沙老三去背诵，沙老三虽不是天才，但是却比常人有着更强的专注力和毅力，在根本不知道全文说的是什么，只记读音的情况下，竟然真的在一夜之间背了下来。

第二天他父亲的朋友来做客时，沙老三一字不落的背给他听，当时四座皆惊，沙河县沙家出了一个天才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他父亲高兴，给了他很多奖励，然而接下来，沙老三的任务也更加艰巨，他父亲与朋友见面时，愈加吹捧自家的孩子，而他父亲在外吹嘘出的那些，他都要在短时间内学会。

他父亲说他会什么，他就必须把这学会。还未到童年的他每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倒不是他有多么听父亲的话，只是他听到别人夸他是天才，自己也感到了心满意足。虽然他知道他不是天才，但是既然别人真的那么以为，那他就要把这个天才的人设维持下去。

众人以为他初次锻剑就弄出一把上等兵刃，殊不知他已在自己锻造房练习了好几年。众人以为他游园时出口成章，殊不知他早已提前写下几百首背下来，遇到相关的景物就背出其中一首。众人以为他看一次“飞沙十六式”剑法就能运用自如，殊不知他每天都和父亲练习，只是演出自己初看而已。

为了让他看起来真的平时没有学习，沙老三的父亲还常常穿着他的衣服扮演他每天出入花园林、风月场。

在沙河县，他或许真的是天才，毕竟他的学习能力超过了很多人。他已经靠着自己的努力成功演出了一个天才，被众人顶礼膜拜，交口称赞。

如果他没有遇到那个渔夫，也许故事的结局会很圆满。

弱冠之年的沙老三，已经扮演了十年的天才。他自己也完全相信自己是天才了。那个渔夫也信了，所以渔夫告诉他，很多天才都去了灵台山，那里可以学到更多东西。戏演久了的沙老三，已经无法褪去这层艳丽的包裹，他回到家了简单收拾了点行装，就去了灵台山。

出发那天，他父亲大张旗鼓、宴请宾朋，酒过三巡，他在众来宾的注视下，抱了抱沙老三“孩子，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如果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困难，就回家来，家里永远是你温暖的避风港。”

沙老三一直以为父亲只拿自己当做炫耀的工具，在听到这一番话后，万分感动，当即跪地叩谢父亲，在场的来宾也是无一不为之动容。

沙老三满心欢喜的到了灵台山，可在这里他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只是努力型，并不是天赋型，远远不是。

他来的第一天，菩提发给每人一本《尘埃记》，让大家仔细研读，这本书乃是上古神仙所作，纵使一个凡人再博学智慧，读起来也是非常晦涩难懂，沙老三一夜未睡，才勉强通读一遍，浅析一二。但是他觉得这样已经足够了，因为他看到，那个毛脸猴子和那个麋鹿精只是草草翻阅一下就结伴喝酒去了，而其他人虽然仔细阅读，但也是日落后就休息，自己钻研整夜，必然是要胜过他们的。

当第二天菩提提到书中某处的含义时，他踌躇满志的与菩提论道，可他的话音落下之后，满场寂静，他以为众人都在惊诧他是个过目不忘的天才，可是……

“新来的大胡子。”毛脸猴子说到“你说这一节是‘戊辰无尘天添尘’那一节的补充，但是书上没有你说的那一节，只有“戍辰天尘无恭尘”这一节，你是记错了吗？”

“对呀，悟空说的是，我刚才也在想，好像书上没有这一节。”

众人议论纷纷，这让沙老三楞在了原地，菩提扬了扬浮尘，说到“新弟子初来此地，可能昨天没有时间仔细研读，才看错了章节名字，大家理解一下，是这样吧，沙老三？”

“嗯，是，是的。对不起，我下次细心一些。”沙老三见到有台阶赶紧下来。

“怎么会这样？！”他心想“他应该是所有人中看书看的时间最长的人，为什么却只有他看错了章节名，其他人，明明没怎么看啊，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午休，他去找那个毛脸猴子。

“你好，我叫沙老三。”

“你好呀！叫我悟空就好！”那猴子笑着拿出一个桃子递给他“尝一尝，昨天晚上我摘得，很好吃。”

“谢谢。”沙老三接过。“能请问下，你昨天看了多久的书吗？”

“你说那本《尘埃记》吗？嗯——，就发下来的时候扫了几眼，然后就和那边那老鹿喝酒去了呀。”

“只是那一会儿，你就记住所有的章节名字了吗？”沙老三万分惊讶。

“没有刻意去记啊？”悟空咬了一大口桃子“翻看一遍之后，就在脑子里了啊，等想细看的时候，在脑子里找那本书就好了啊。你不是这样看书的吗？”

“我……我以前是的，但是好久没试过这种方式了。”沙老三尴尬的为自己找着借口，然后问到“大家……都是这样的吗？”

“应该吧，我没问过别人怎么看书的，我一直以为大家都和我一样呢。”

也许只有那个猴子是这种天才吧，沙老三安慰自己。但是此后的几天，无论是什么知识，无论他偷偷比别人学多久，他都是灵台山上学的最差的那个，他似乎看到菩提老祖也对他失望的叹气。

他想起来临别时父亲说的话，他决定回家，做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