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她等到了

悟空面无感情的看着来给我们指路的阿狸，被我封印了记忆的悟空，已完全忘记了眼前的人，就像忘记那么多被他杀死的老朋友一样。就像一个人忘记自己这辈子吃过多少片面包一样理所当然。

“前朝有人用过的方式，你还用？”悟空的棒子挥的极快，几乎是瞬间打飞了阿狸手中的地图，地图里的匕首也在空中被打的粉碎。“我看到你眼里的杀气了，不过你眼中还有奇怪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佛无爱，自然看不出我眼中是什么。”阿狸气鼓鼓的说，闪亮的眸子里还有水花在打转，像个刚和男朋友吵完架的小姑娘。

她用手指着悟空腰间的葫芦“你还记得它吗？”悟空用没拿棒子的那只手把葫芦取下来端详，那葫芦显得极其陈旧，不知经历了多少时光，破败斑驳的表面还歪歪扭扭的写着淡淡的几个字——齊天大聖。

“我的酒葫芦，关你什么事？”

“你不记得它的来历了吗？”

“我被压在山下的时候它就在我身上了，我哪里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你要是看上了，就送你，然后带着它快滚，不要再打这个和尚的主意。”

说完悟空就打算把葫芦扔给阿狸，可是要扔出去的瞬间，悟空却愣住了，似乎一双无形的手，按住了悟空，不让他扔出去这个葫芦。

我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能量涌入悟空的脑海，又是一段记忆要回来了。但这次，比以往那些都更强烈，更汹涌，我感觉我的双螯马上就要压制不住了。

悟空又变得焦躁起来，他放下棒子，焦急的挠着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来回踱步，仿佛比紧箍咒还难受。

“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阿狸带着泪眼，欣喜的问。

“和你有什么关系？”悟空貌似很痛苦，他把葫芦也放在地上，两只手拼命的按着自己的头想减轻一些痛苦。

我看到阿狸在背后摸着什么，顿觉不妙，可是一切发生的速度太快了，甚至比我的思维还要快。

阿狸摸出匕首刺向玄奘的瞬间，就被悟空的棒子打飞了，撞断了好几颗树，强大的气浪，把地上的葫芦也震的粉碎。

猴子走到她的尸体旁，有一些错愕，这一棒出于本能，却超出他的本意。他看着阿狸，我也看着，我知道她等了悟空很多年，才等到他出现，可是这次，没有桃子，没有酒，没有茑萝花，只有金箍棒。打碎了葫芦，也打碎了她、还有她的梦，

昨夜的梦里，她还拽着悟空的衣袖，在筋斗云上看着西牛贺洲的春暖花开。

等着悟空的每一天，她的脑子里应该都是那些陪在他身边的片段吧，这等待一定比几千年的修炼更难熬，也一定比她饮过的烈酒更苦，如今终于见到了他，终于为所爱之人倾尽所有。拼上自己的一切，去为爱的人做点什么，便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虽然已无生机，但她仍然笑的很美。

悟空盯着尸体看了很久很久。

“猴哥？”八戒凑过来，却被悟空一把推飞几十米远，撞折了好几棵树才停下，刚要走上前的玄奘和悟净立刻停住了脚步，回去扶起来八戒，跑到远处的山上躲起来。

他们知道，猴子要发飙了。

悟空就那样站在那里，身后的影子被落日越拉越长，周遭都是晚霞映出来的血红色，他还是一动不动，直到连影子都不再陪着他，他才慢慢蹲下来，蹲在阿狸身边，他回头把那些葫芦的碎片轻轻的捡起，像母亲对待新生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他把碎片放在手心，一片一片的努力拼着，却怎么也没有拼上，悟空的手在颤抖，他浑身都在颤抖，忽的他仰天长啸一声，震坠周边十里的枯叶，惊起方圆百里的宿鸟。他站起身，朝着四周胡乱的挥舞着棒子，带出的风把周围几十丈的树木全部击的粉碎。

他愤怒的击打着周遭的空气，直到筋疲力尽。

除了阿狸的尸体，方圆几里再也没有完整的东西存在，就像燃烧过后的火焰山，颓败荒芜，毫无生机。

他把棒子插入地下又向上一挑，一个偌大的土坑便出现了，他轻轻的抱起阿狸的尸体，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东西却从阿狸的怀中滑了出来，掉在地上。悟空把它拾起来，捏在手里，忽地吹来一阵狂风，那东西便在风中展成一面鲜红的旗帜，上面四个金色的大字竟然在月光下都熠熠生辉。

——齊天大聖

又是一片记忆冲击过来，悟空的身体又一次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想把旗帜重新叠好，却无论如何都叠不回原来的样子。几滴泪竟然从悟空的眼里落下滴到旗帜上。

原来齐天大圣也会落泪吗？

悟空索性把旗子展开，将阿狸的尸体裹了起来，缓缓放入土坑中，又将那碎片一片一片的放在她身上。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悠长，投在阿狸永远凝固的笑容上，悟空看着那笑脸看了很久，才将周围的土一捧一捧的扬下去。这时候，他的泪已经从滴落变成了流淌。他抚摸着自己建起的坟，直到第一缕阳光洒在脸上，他才站起身，背对着阳光走向等在远处的玄奘等人。

他们继续西行，悟空又和平时一样打打闹闹，仿佛那晚的人，不是他。没人问悟空他为什么有那些奇怪的举动，他们好奇，但是不敢。当晚，悟空靠着一棵树睡着了，众人都听到了他的呓语“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是谁！！！！……”

他们轻轻的走过来看着悟空，又轻轻的离开。只有白马还看着。“白马你还看猴子干什么？”八戒过来想拽走她，或许，她看的不是猴子，而是我，因为她，就是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