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萧落风本来都掀帘子回去了，但进去的前一刻回头看了景疏毓一眼，立马就放开帘子跑了出去

景疏毓看到他左手的水果刀的时候没有防备，但胜在反应极快，左手小臂抬起过头挡开他右手的锥子，重心极速向下肘击在男人的左臂肘窝，男人吃痛，错失了一击毙命的机会

景疏毓已经看见萧落风了，她出声道

“别过来，报警！”

男人没松开武器，景疏毓猛的后撤，摔倒在地上就地一滚迅速起身，男人再次扑空，反而被景疏毓反踹在地上，他个子不高，堪比景疏毓高出几厘米，人也不壮，同一个量级，景疏毓并不那么慌张

男人气急，扬起手上的锥子就要往景疏毓身上刺，景疏毓趁着他往下扎一提膝磕在他脸上，趁着他疼右手迅速砍下去砍在腕骨上，然后顺势上提夺了锥子，萧落风正在交代地点，景疏毓掂量着锥子

男人已经有一次扑上来了，不过这次并不急着动刀子，反而死死捏住了景疏毓的右手，景疏毓嗤笑一声

“很有常识，控制常用手没错”

她脚下一扫，男人带着她一起往下摔，景疏毓左手一撑地，稳住平衡的那一刻一拳砸在了他脸上，男人死活不放开景疏毓的手腕，于是景疏毓左手一拳接一拳，骑在他身上砸

“杀人之前最好查清楚”

她踩住了男人拿刀的手

“我是左利手，你握住的那个手才没力气”

萧落风放了手机立马拉住景疏毓

“再打死了”

景疏毓这才松弛下来，萧落风发现景疏毓手都在抖，察觉到不对劲，他踹开男人的手拉起景疏毓

“怎么了？别怕……告诉我怎么了？他伤到你了吗”

景疏毓浑浑噩噩的摇摇头，半晌她反拽住萧落风要松开的手

“我见过……他的眼睛，我见过”

萧落风看着景疏毓的模样，皱起眉，单手抱住她顺她的背

“没事，没事了，是我，我是谁？”

“萧……”

景疏毓突然抓住他背后的衣料

“萧落风……别走”

萧落风缓声安抚

“不走，我就在这，哪儿也不去，不走，不走”

景疏毓一点一点放松下来，萧落风才去看地上那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男人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他上前探鼻息，还有气，小卖部的监控能照到这里，景疏毓这算是正当防卫，他松下提着的气

五分钟后，警车赶到，萧落风没看到认识的人，说明了情况给了监控，当场做了笔录，人就被押走了，景疏毓状态依旧不太好，萧落风带着她进小卖部，拧开瓶运动饮料递给她

“放松，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

景疏毓趴在柜台上，长长的吁了口气，才抬起头来接过萧落风手上的水

“当年，我被警察带回上海，傅舟找人把我塞进精神病院，开车的就是他，我吸入了部分迷药，但不多，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醒了，虽然意识不清晰，但我跟后视镜上的那双眼睛对视了，我……真的确定就是他，虽然我当时小而且过去很长时间了，但我真的……”

“我相信你，不要怕，警察把他带走了，你说的这些刚刚对警察说了吗？”

景疏毓点点头，萧落风了然，应该是刚才的警察不太相信

“这些东西会交给江警官吧，她会信任你的，不要怕”

她眼神有些空，点了点头，陈年的记忆还是不断上涌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精神病……啊！”

穿白衣的工作人员强行对她进行电击，注射药物，把她绑在椅子上一遍一遍的给她洗脑，甚至到最后有人不断地对她说

“你才是杀死你家人的凶手，你的精神病让你举起了刀，一刀一刀杀死了你所有的亲人，你才是凶手！你才是凶手！你就是杀人犯！”

她意识极度不清醒，甚至恍惚间回忆起就是自己拿刀杀死了家里人，然后一个人站在暴雨里，她看到自己手上的刀在往下滴血，脚下横尸遍野，她像个疯子一样屠戮着

记忆错乱，她发疯一般喊叫，没有人相信她 或者说没有人在意真相，他们只是不断的对她进行所谓的治疗，不断的折辱她，随意的打骂导致她身上多处青紫流血，但那时的疼痛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只记得痛苦的不如死去的生活

她在那里呆了很久，久到自己都不记得是否是幻觉，是否自己已经死在那里了

她闭了闭眼，尽量不去回忆当时的感受，抽离出来从第三视角找寻蛛丝马迹

萧落风伸手拉过她的左手，轻轻捏了捏手腕

景疏毓愣了一下，就看见萧落风看着她擦伤的拳骨

“疼吗？手腕刚拆了石膏，突然使用过度会不会损伤？”

景疏毓不自在的缩了缩，没缩回来，垂了眸说

“我……就是那样的，像个疯子也好，打人也好，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以前……进过精神病院，虽然是被人故意弄进去的，但还是多少有影响”

萧落风又捏了捏她的腕骨，没觉得不对，低头找了瓶没开封的碘伏拧开，又拆了包棉签，认真的沾了碘伏一点一点擦拭她渗血的拳骨，见他不说话，景疏毓以为他认清了，自顾自的淡笑了一下，正准备抽手说不用了，萧落风擦好药先一步放开了她

“没关系，我知道你有苦衷，谁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我妈死的时候我差点拎着刀去砍了小三和萧俭国，是那小三报警把我抓了好一顿教育，这些事可能对你来说暂时过不去，但我们可以慢慢来，总有一天，你能找到事情的真相，也能从噩梦里醒来，我知道你不害怕那些拿着刀的坏人，你同样也不需要害怕你自己”

景疏毓握着拳，站在那，感觉到手上的药水在慢慢蒸干，湿热的感觉慢慢消失不见，半晌，她才说

“我……你为什么不能离我远一点呢？没人喜欢给自己惹麻烦”

“你说得对，我是个很讨厌惹上麻烦的人”

尽管这是一开始景疏毓想要的答案，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失落了一下，然后勉强扯出个不成型的笑

“那就……”

“但是我喜欢你，所以你的一切都不是麻烦，对我而言，我希望你遇到麻烦能想着拉上我一起 那才是避免麻烦”

景疏毓感觉眼眶有些酸涩，这么多年来，她从不考虑为谁停留，她走的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能看到末端，悬崖峭壁，没有人会与她同行，这条赴死的路上遇到的任何对她怀有善意的人都会被她安排好后路，然后陪她一段，直到不能继续

所以她从未考虑过在某个节点为某个人脱离这条轨道走上岔路口的那条安全的路，因为从没有人愿意跟着她踏上脚下的路，更没有人全心地信任过她，她不相信有人愿意赌命，所以遇到任何有好感的人抱着的都是，我们同行一段路，等到你觉得害怕了，或者我发现你该离开了，我们就挥手告别，或者我不告而别

但萧落风从不考虑这种选择，他一路跟随景疏毓，差点一脚落空踏入深渊，节点出现，他该离开了，但他爬上来朝着自己笑，问自己，什么时候再往前走

景疏毓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没有后路，她只能不停地往前走，萧落风一开始试图把她留在那个安全的，舒适的地带，但景疏毓不肯，于是他跟着景疏毓，似乎就要一路走到底

但是一个人，怎么会愿意因为另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甘愿失去呢？景疏毓想不明白，她活了这么久，自没了家人就再也没被人这样对待，她知道哪怕是对自己够好的刘瑶，也要因为自己的孩子而离开她，没关系，景疏毓早已经习惯了，她没有失落，没有伤心，只觉得很正常

刚刚以为萧落风也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落了，她开始变得贪心了，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她不想萧落风离开，却又不愿意他陪自己踏入深渊，她想要与他同行，却不想他看到一路上自己身上的阴暗，世间没有这样两全其美的选择，但景疏毓就是狠不下心去推开萧落风

萧落风说因为他喜欢她，景疏毓没说话，她知道，一开口就会被他发现

“你不明白……萧落风……你不能……”

“是你不明白，我始终知道我在干什么，我要干什么”

“萧落风！”景疏毓皱起眉“你好好高考，可以考到任何你想要的学校，即便你跟家里说了气话未来的萧家不可能什么都没有你的份，有些话我能说你不能，有的事也是，你不会忘了我家店外我跟你说的话了吧？”

上一次萧落风带着难过和不解看着她转身隐入黑夜之中，他觉得不可触碰，所以松手了

景疏毓转身要出门，被萧落风一把拉回来

“没有，但上次我没想明白，我现在明白了，我会去我想要的学校，我也不需要萧家的任何东西，我的一切都有我自己决定，上次你和我说这些话我会觉得很有道理，但现在我不认同，所以我不会被你逃避一样竖起的尖刺隔离开，我知道，只要我拥抱你你就会立刻收起那些尖刺”

景疏毓闭上眼睛，呼吸有些乱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