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景疏毓总能精准拿捏各种各样身边的人，萧落风攥拳，刚刚看到武凯找景疏毓就忍了半天了，但景疏毓伸手抱他，他舍不得推开

“走嘛，你不打球了？”

萧落风叹了口气，松了拳，景疏毓放开他，跟着他走，武凯一点办法也没有，景疏毓始终跟在萧落风后面，隔开他俩，一点机会都不给

“疏毓，你……这叫跟萧落风什么都没有？”

景疏毓轻笑

“互相挡个桃花不好么？”

张熙屿表示不理解，但看景疏毓这个变脸速度又不得不信

“你总是让人……哎？哎呀，你是谁家宝贝呀？”

张熙屿吐槽到一半被一个小家伙撞在了腿上，低头含笑看着他，小孩有点怯生生的，看了看张熙屿，又看了看景疏毓

“呜……”

景疏毓一挑眉

“我日？要哭？”

说完从口袋里掏了两颗奶糖朝着小孩摊开手掌

“不哭，吃糖吗？”

小孩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景疏毓觉着好玩，她不讨厌小孩，于是就那么举着糖看他，小孩看她没动作，有些胆怯的伸手拿了糖

“谢……谢谢姐姐”

景疏毓笑开了，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萧落风一回头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景疏毓逆着光弯腰尽量平视那个只到腰的小孩，脸上带着少有的温柔笑意抬手揉着小孩的头

他愣了两秒，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景疏毓跟张熙屿准备离开的时候萧落风已经继续往前走了，走出去没多远景疏毓听到学校大门口发出剧烈的响声

“我靠？快躲开点，那车怎么了？”

一辆车丝毫不减速地冲进了学校，景疏毓一眯眼

“刹车失灵了”

她们站的位置很安全，张熙屿抱着同情心理看着那辆车，操场上的人跑的很快，除了……握着奶糖的孩子

“操”

景疏毓突然看见了他，小孩吓坏了，站在原地嚎哭，景疏毓看见操场另一头一个女老师焦急的往过跑

来不及，她骂了一声，抬腿就往过跑

“哎！”

“景疏毓！回来！”

紧接着张熙屿就听到萧落风也喊，然后追了上去，车子马上要撞到孩子了，景疏毓来不及拉走他，借着惯性冲力一把抱住孩子，一手护着他的头一手固定肩膀，把小孩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摔出去

即便已经够快了，景疏毓还是受到了车的碰撞，她没手护着自己，只能猛低头就地滚几圈减轻缓冲，狠狠摔出去

“景疏毓！”

认识她的都惊呆了，萧落风看着她跟小孩还没有离开危险区，什么也不管不顾的跑过去，景疏毓摔得发懵，但基本常识有，立刻放开小孩，粗略一看没什么问题就想跑

“啧”

右膝盖可能是撞到水泥地上了，疼的落不下去，她推推小孩

“去，找妈妈，别哭了”

女老师也赶到了，一把抱住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谢景疏毓，景疏毓皱着眉摇摇头

“先离开这”

萧落风满脸气愤的看着景疏毓，稍微喘着气看她右腿校服裤子上一片血迹

“疯子”

说完在她面前蹲下

“我带你走”

“……我”

“三”

景疏毓反正也走不了，毫无负担的趴到萧落风背上，萧落风带着她去教室，学校医务室常年不开门，景疏毓说不用去，先去教室，坐在座位上娴熟的指使萧落风去打水，用水冲洗了伤口

右腿膝盖上一片擦伤，双手手肘因为冲击也有点血肉模糊，这还幸亏是穿着长袖

“疏毓！我去找老师拿了点药，你擦点”

张熙屿也跑进来，景疏毓笑了笑，接过药膏，萧落风半跪在她眼前用水冲膝盖旁边的血迹

他皱着眉，刚刚景疏毓撩起袖子他看见景疏毓胳膊上的伤疤了，烫伤，割伤，咬伤，很显然那都是她自己弄的

昭示着过去的景疏毓是什么样的，他不能接受的不是那样不完美的景疏毓，而是曾经被逼进绝境的景疏毓，他有些害怕，尤其是看见刚刚景疏毓什么也不想就冲过去救人，他没法数落她，他知道景疏毓在拯救过去的自己，景疏毓自己碎成一片一片的，现在她在补偿自己，把自己重新拼起来

但那种方式太令人害怕了，操场上的学生老师看到那样惊心的场面无一不是连连后退，这样的事故本应该引起景疏毓的反感害怕，但萧落风清清楚楚地看到景疏毓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后再没犹豫的冲了上去

也看清了景疏毓手上的动作，她把小孩子护的很紧，小孩连个擦伤都没有，这种防护动作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人能做到的，他常年打球，知道扑救的动作跟景疏毓刚刚救人的动作有相似，他们刚开始扑救无一不把自己摔得青一块紫一块，根本反应不过来，景疏毓这是专门练过吗？

“哎……再冲就浪费水了，没事，你起来，我自己来”

景疏毓已经给胳膊上抹了药膏，然后又往膝盖上揉，那伤口创面张熙屿看着都直皱眉，但景疏毓用手往上抹药却眉头也不皱

“嘶……啊对了刚才那个老师找你呢，说想要谢谢你”

景疏毓抬眼看张熙屿，想了想

“在哪？”

“我带她来吧”

景疏毓点了下头，没几分钟一大一小哭啼啼的就进来了，女老师抹着眼泪不停跟景疏毓道歉道谢

“……我没事，其实躲开了，真的”

景疏毓有点受不了，女老师非要带她去医院包扎，但景疏毓有点抗拒

“去吧，你这样不行”

萧落风按住她，景疏毓感觉他有点不高兴，也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

“老师帮我拿张假条吧，我自己去，小孩受惊吓了，您上着班也不方便出去”

景疏毓只让到这个地步，女老师无法，只好给了假条，景疏毓拿回来看了眼臭着脸的萧落风，笑了一下

“熙屿去上体育课吧，给我请个假”

“你能行吗”

“行，你去吧”

萧落风满脸无奈，也要走，张熙屿出了教室，景疏毓半坐在桌子上笑道

“不管我啦？”

萧落风回头，景疏毓扬了扬手上的假条

“萧落风三个字我可加上去了，不陪我的话，我可划掉了啊”

他脸色才好看些，出了校门才开口

“你自己的命不要？你明明就知道刹车失灵了，还往上冲？”

“我能救了那孩子，我要不伤这一下那孩子有没有命活还说不定”

“你！”

景疏毓特无所谓的笑了一下

“他妈妈那么着急，要是他出点事那家就毁了”

“你也知道！那你要是出事……”

景疏毓依然笑着

“是啊，你看，你也知道，我是孤儿，我出事了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萧落风又不说话了

“又生气？别不理人么”

“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数？怎么就没人在意你了？你养父母不是人？我不是人？张熙屿不是人？你怎么……”

“你们迟早会忘了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关系都不是永久的，成熟点”

“你最成熟，成熟稳重你就可以不要命了？”

景疏毓叹了口气

“你知道么，如果你今天看到的是一个不相关的人出这种事只会在心里觉得她是个傻逼，而我，早晚会变成那个不相干的人，你看，其实你自己很知道我们之间没多少交点，越往前走就越少”

萧落风不说话了，景疏毓也没再开口，打上车就去了医院，挂号包扎拿药景疏毓轻车熟路，等疼痛缓过劲儿来都不需要萧落风扶她

周末刘瑶来接她的时候已经听说了这事儿了，班主任给她打了电话，刘瑶看见景疏毓跟没事儿人一样不打算提，有点难过，她的小柔也是那样的，遇到什么不好的事都不愿意告诉爸爸妈妈

“啊，阿姨好”

景疏毓拉开车门看她发愣，自然的笑了下，打了声招呼，上了副驾驶

“疏毓这周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啊”

刘瑶回神问她，景疏毓想了想

“还好，学校的食堂挺好吃的”

景疏毓觉得答得中规中矩，却看见刘瑶眼眶红了，以为是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赶紧找补

“不是……阿姨我……那个”

没想到合适的话题，景疏毓有点绝望，这种场景她不能游刃有余的处理，很明显，九岁开始她就没经历过长辈这样了，周妈偶尔心疼孩子也会背着他们不让看见

“你们老师说你受伤了”

“啊……？老师给您打电话啦？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我……”

“疼不疼？”

景疏毓愣了愣，又恢复了笑脸

“不疼，就擦破点皮”

“疏毓，咱们可以救人，但千万得先保护自己呀”

景疏毓有点无所适从

“我……嗯”

“你把袖子挽起来妈……我，阿姨看看”

景疏毓假装没听到那个顺口说出来的称呼，想了想，挽起了相对不那么严重的左胳膊袖子

“都结痂了，不疼的”

“这么大一片……还有哪？”

“……腿上还有一小点，穿着保暖裤就不方便拉起来了，没事，跟胳膊上这个差不多”

完了，景疏毓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不会说话，惹得刘瑶眼眶又红了，干脆闭嘴装哑巴

“阿姨知道有些东西不能去要求你，但还是想跟你说，你虽然是大孩子了，但你终究还是孩子，来到我和你叔叔家，我们不会让你叫爸爸妈妈，我们知道你很爱自己的爸爸妈妈，但也很希望你把我们当做家人，好吗？”

景疏毓听完久不做声，轻轻吸了两下鼻子，抬头笑着说

“谢谢阿姨”

“阿姨买了糖葫芦，在那个……后座上，你拿来吃，这车里开着空调，别等会儿化了”

景疏毓伸手拿来，从纸套里抽出来，草莓的，她垂着眸咬了一口，轻声道

“谢谢阿姨，我……小的时候也很喜欢草莓的糖葫芦”

刘瑶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温柔的说

“阿姨知道，阿姨专门问了福利院的周阿姨你喜欢吃什么，和你的一些事情，你妹妹……小柔她不吃草莓，过敏的，也不怎么爱吃糖葫芦”

景疏毓手停滞在半空中，不受控制的把憋回去的眼泪又溢出来，于是她仰起头不想让泪水落下来

“阿姨……福利院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性格活泼，也没什么怪病，只是从小被父母抛弃了，不认生，很想……”

“疏毓，阿姨就只喜欢景疏毓，就只想要景疏毓，无论你什么样子，你明白吗？阿姨觉得疏毓就是阿姨想要的女儿，我的小柔也会喜欢疏毓这样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