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吃完饭萧落风要送景疏毓，但景疏毓拒绝了，自己在手机上打了车

“小景是长得好看啊”

卓昊意味深长的看着萧落风，萧落风没回话，马超驻笑着调侃

“萧哥还看脸？那谷然长得也不差啊”

萧落风轻轻蹙眉

“她们俩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那你是……想跟哪个有关系呢？”

萧落风满脸无奈

“昊哥，我没那意思”

“噢～之前小超谈恋爱吃饭要带女朋友你怎么说带女的麻烦呢？”

“她……个人情况有点复杂，一时半刻说不清，而且她应该也不愿意说”

萧落风表情复杂，卓昊挑眉

“我有个问题，景疏毓一直叫这个名字吧？”

萧落风不解的看着他，卓昊想了想，开口道

“那就是了，金烨街早前儿有个服装店知道么？”

“嗯，很久没去了，前阵子看倒闭了”

“早就倒闭了，我上礼拜去那儿干活，发现有重新开张了，问了一下店主，那店是他租下来的，原主人姓景，家里出点事儿，后来他联系租店铺门脸发现那儿本来呢，是个小平房，人家原主买下来做了店铺，他看见招租广告打了电话，说主人也没出面儿，给了个卡号，价格压不下来，地段好，所以就租了，有意思的是，听着原主的声儿是个姑娘，挺小”

萧落风猛地皱眉看着卓昊

“什么时候易主的？”

“九年前”

萧落风不说话了，景疏毓到底要干什么？怎么这么缺钱？尽管他早就知道景疏毓可能自己在查什么东西，但这么着急弄钱，加上之前看到景疏毓有点不要命，还有小舅给的东西，景疏毓绝不是要做什么小事儿

“昊哥……”

“哎，我也不问你，店主的号码发给你了，你小子悠着点，那姑娘好是好，但我觉着这事儿反常，你别给自己搭进去”

卓昊今年二十一，考虑的比萧落风多一些，萧落风拍拍他的肩

“谢了哥”

说完直接伸手拦了车去服装店，这个点应该关门了，他有点懊恼，但到了之后意外发现没有

“欢迎光临！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那个……我能向您打听点事吗”

看店的是个年迈的老人，他很慈祥的点头

“这间店……以前的主人您认识吗？”

“几面之缘吧，小伙子，这间店呢，是我儿子盘下来的，我以前在这儿给老婆子买过衣服，店主叫景澈远，他老婆设计特别棒，所以好一段时间挣得是盆满钵满的”

萧落风记下了名字，又问

“他们家……有没有孩子啊？”

“孩子……”

萧落风只是想确认一下，毕竟其实景姓并不特别常见，但要说撞了车也不是没可能

老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一拍手

“有，有个小姑娘，小小的，长得特别特别漂亮，叫……叫什么记不清了，她爸爸叫她小鱼”

鱼，毓

对上了，是她

“小伙子，你问这些要干什么呀”

“我……我家是他们家的老顾客，这不是听说他们家不在这儿干了，想来问问下落”

“哦……可惜了了，听我儿子说，那一家人真是可怜也可惜了，多少年前的事儿吧，一家人出车祸，全死了”

萧落风心里稍微疑惑了一下，全死了？景疏毓应该没改过名字，她来的时候换座位那天办学籍的东西还在手上，身份证上没写曾用名

“这样啊……”

“真是可惜了，他们家老婆设计特棒，男人也是厉害，夫妻两个白手起家做了这么大，姑娘又活泼又可爱，唉……世事无常啊……真是……世事无常”

活泼可爱这四个字跟景疏毓现在还真是一点也不沾边，萧落风心情复杂，点头道了谢刚推开大门，整个人僵在了门口

“你……”

门外的人轻笑

“怎么？调查完招呼不打一声就要走？”

景疏毓面色阴沉，看的萧落风心里一惊

“不是……我只是想……”

“背地里调查别人是个非常没素质的行为，虽然我们处于合作关系，但我警告你一句，再让我发现一次你打听我的事，我就让你去医院躺半个月”

景疏毓态度很不友好，萧落风却看的心里堵得慌

“你要做什么……景疏毓，你在干什么？有些事情做不得，你心里不清楚吗”

萧落风看她要走，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景疏毓没挣扎，让萧落风跟她出去，然后一回身把萧落风抵在冰凉的墙上

“什么事做不得？我们一家人被杀凶手都能逍遥法外，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什么做不得！我在干什么……你问我在干什么？我在活下去！我这样的人，我能怎么活着！警察，医生，媒体和那些不相干的人都他妈逼劝老子放下！放！放你妈！死的是他家人吗？是吗！好好生活……我要怎么好好生活！这条贱命留下一口气就是为了报仇！我才不在乎生死，萧落风，你好天真啊，我哄你两句就喜欢我了？我装一装你就觉得是喜欢上我了？我呸！你的喜欢，不仅廉价，在我眼里也一文不值，收起你可笑又无聊的喜欢和自尊心，我，不，需，要，别让我再知道你查我，否则我就给你也找点麻烦”

萧落风自始至终没说话，就那么注视着景疏毓，他能感觉到，景疏毓说的句句属实，句句是心里话，没有人听到这样的话不觉寒心可怖，他等着景疏毓放开自己的衣领，转身离开

然后在转身欲走的那一刻伸手把方才声嘶力竭的女孩子抱进了怀里

“我知道……我知道是你的伪装，我知道有些事一辈子都无法抹去，但是活着不仅仅是为了报仇，你不能让凶手如愿，你说得对，我就是喜欢上你了，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喜欢的不是你的位置，我看得到真正的你，求你……不要放弃你自己”

景疏毓闭了闭眼，挣脱开，哂笑

“不用当情圣，我不稀罕”

很快萧落风再次拉住她，他感觉到景疏毓挣脱开不是为了躲避，而是为了隐瞒痉挛的手臂和不住颤抖的身体，他去查过了，焦虑症是有这样的反应的，而且是重度焦虑，他不放手，任凭景疏毓捶打，景疏毓下的死手，很疼，但萧落风顶着疼痛再次迎面拉她抱进怀里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没事了，求你……不要想起来，不要想起那些事情，冷静一点”

景疏毓已经控制不住身体反应了，她逐渐失了力气，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犯病犯得这么严重，她无力的依靠在萧落风身上

“萧落风……别给自己惹麻烦”

态度终于平静下来，景疏毓空洞的眼神里写满了绝望，萧落风却抱着她掉眼泪

“不是……你不是麻烦，你不是任何人的麻烦”

景疏毓感觉自己从头到脚，甚至是指尖都冰凉着，颤抖着，九年前的警局里，周妈开的福利院里，去过的新家庭里，每一个人都说过她是最大的麻烦，是扫把星，晦气，是灾星，是不应该存在在他们的净土上的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已经默认了，已经习惯了，萧落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委屈的时候已经掉了眼泪，他害怕的抱着自己，却不是因为害怕惹上灾祸，爸爸妈妈走了以后没有人在这样心疼她，周妈对她好，但也只是可怜她，她有那么多的孩子，她只是其中之一，没有人在把她当成独一无二的珍宝，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屑于成为那颗珍宝了……

景疏毓慢慢冷静下来，冷的僵硬的手抬起来，轻轻碰了碰萧落风的后背，男孩子的背很宽，景疏毓埋在他肩上，稍微抬了抬头

“哭什么”

“收手吧”

景疏毓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带着安抚的意味

“谢谢你喜欢我，离我远点吧”

萧落风不放手

“景疏毓……你父母不会愿意看见你这样”

“等我做完我想做的事情会亲自向他们认错，你不一样，不要卷进来，我没有精力去喜欢一个人，你有朋友，即便家庭不那么完美，也尚有归处，放手吧”

景疏毓轻轻推开萧落风，萧落风红着眼眶看着景疏毓朝着自己露出个笑，她隐匿在黑夜里，显得比平常脆弱很多

“就当我喜欢过你五分钟，仅限今晚，分手快乐”

景疏毓伸手拉下萧落风的衣领，红唇轻碰他的，然后不带一丝留恋的转身离开了

萧落风愣在原地，看着景疏毓越来越远的身影，突然发现她很单薄，小小的身影挺得很直，像是有什么牵引着她往前走一样，那时候的萧落风意识到一件事

很多人都在往前走，而自己往往留不住任何一个人，走到岔路口的时候一定会分别，摆在自己面前的有两条路，同道殊途，殊途同归，景疏毓在逼着他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然后自己迈进了深渊

夏夜的风也带了凉意，吹醒了萧落风，他悲怆的意识到，口口声声说喜欢景疏毓的自己根本就一点也不了解她，可景疏毓却把自己看了个透，挫败和无力交织着让他喘不过气，连同刚刚那个吻一起让他不敢沉沦，不甘停滞，最终只能站在原地，可走远的人又怎么会回来带走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