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贞观年间。
宋欣然卧在古色古香的檀木榻上，遮挡的珠帘纱让她全然不知外界的事，只能听着榻外人的声音，做个大概的判断。
“小娘子应是落马时受了惊，加之体弱风寒，受不得刺激，恐是失了些许记忆。”
“竟是如此——甄大人可有针灸疗法？”
“若为积淤，自用针灸易成；小娘子这——先行调养一阵再做打算罢。”
宋欣然一脸茫然地听着榻外两种声音的变换，一男一女，男的是隔着珠帘纱握自己脉象的甄大人，而珠帘纱外的女人声音有几分沉稳，应该是这府上当家的主母。
这么推断着，宋欣然在榻上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对纱外的女人说了句。
“母亲，儿无碍。”
听到这句话后，珠帘纱外的二人安静了半晌，女人轻轻拨开一面珠帘纱，如画的眉目带了几分慈祥。
“能认得出我，自是好的。”
宋欣然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她以为“螓首蛾眉，肤若凝脂”只会在诗文里存在，没想到描写美人的骚客诚不欺人，这位“母亲”，是她见过最有韵味，也是最温婉美丽的女子。
回想现代见到的那些漂亮女孩，宋欣然突然发现，终究是自己肤浅了。
“如此甚好，”甄大人的话拉回了宋欣然的思绪，“老夫回太医院开方，先行调养小娘子之身，后若归得记忆，自是更好了。”
“有劳甄大人。”
……
一整个白天，宋欣然接受着在现代没有过的待遇，上中下等的奴仆围着自己转，据她的不完全统计，单单是洗漱更衣，就已经用了八个不知道多少等的奴仆。
都说唐时奢华，现在她体会到了，也因为这种奢华而感到别扭。
与此同时，看着来来往往的丫头老婆们，行礼移步之类的基本礼节，宋欣然也算学了个七七八八。
她也才发现，原来步摇流苏之类，是用来约束移步的，也让人看起来更加优雅。
绕过十八弯似的连廊，宋欣然移步到厅堂前，朝已经在主座上端坐的家主和主母行礼。
“儿，给大人、阿娘请安。”
像是唤醒了原主的肌肉记忆一样，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后，被认为失了忆的宋欣然，俨然是曾经的宋家大闺秀。
“繁音这精神气派，又认得为夫等，”宋家主笑着让宋欣然起身后，并不着急让她落座，而是打趣离开了一阵的甄大人，“甄太医也老态龙钟模样，怕是有误诊。”
主母等宋家主把话说完，才招呼着身边的老嬷嬷，让她伺候宋欣然落座。
“好歹是大太医，怎生都得信着些。”
宋欣然迷茫地想着“繁音”是谁，想起来这是穿越回古代后，才明白这应该是她的小名。
“香日既至，圣上让公公送了函来，道是邀咱携繁音入紫微城，似有钦点金玉良缘之意。”
主母把奴仆屏退后，只留下从宫里跟来的嬷嬷和几位上等的沏茶丫头，把话撂开了摆在宋欣然面前。
“烈郎对此有何打算？”
“既然是圣人相邀，那自是受之有益；不过婚姻非儿戏，咱且信着圣人眼色，若不妥，再另打算罢。”
宋欣然听着宋家主和主母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又有“金玉良缘”“婚姻非儿戏”这样的字眼，多少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在梳妆的时候，宋欣然留意了铜镜中的自己，那面容和在现代时没什么区别，只是更加幼嫩，应该是刚到古代女子及笄的年龄。
也就是说，在那个所谓“香日”到来的时刻，或许就是自己被安排终身大事的日子。
一想到要和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下度过一生，宋欣然的心升起了几分慌乱——在这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宋欣然终于对这八个字有了真切的体会。
“繁音，”宋家主像是发现了宋欣然的紧张，声音放缓了些许，语气像是在询问和自己同辈的朋友，“圣人开明，若你不愿，为夫亦不强求……”
宋欣然紧了紧被子里捏在手中的宽袖，她知道这个宋家主是在为自己着想，但作为一个看多了史书的现代人，也知道皇命不可违。
违了，小则抄家，大则连诛，她不能让原身的家人冒这个险。
于是对宋家主笑了笑，让他们放宽心。
“儿，但凭大人与阿娘安排。”
……
“幸得入了长安城，这绫罗绸缎，珠钗宝簪，也不用千里迢迢选得匆忙。”
宋欣然得了主母的允许，带了几名奴仆和看家侍卫，亲自上市街采买新物。
看着各色各样的丝绸罗纱，宋欣然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只记得每个颜色有不同的寓意，也代表着不同的身份。
又瞧了瞧丰富多样的钗簪玉坠，她也发现，终究是现代人简约，古装剧中的服化道比真正的奴仆朴素太多。
走马观花间，宋欣然身边的奴仆手上，多出了不少布匹首饰。
为了不让他们累着，宋欣然先让他们归府打理，只留下二三奴仆和侍卫跟随着。
直到天色渐暗，宋欣然才发觉自己收获颇丰，看了看身旁的奴仆和侍卫，大箱小盒的端着，不免觉得他们辛苦。
“小娘子，这长安夜色，可不能错过。”
一旁的嬷嬷笑着劝打算折返的宋欣然，留在长安夜市里赏灯，顺带领略一番灯火通明的街市风光。
宋欣然也不客气，只说着辛苦嬷嬷陪自己这么一遭，又让身边的奴仆侍卫先回府，等换了一批人跟随之后，才开始抱着满心的期待，等着夜晚的到来。
三刻钟之后，长安街的夜晚，带着几分喧哗而不让人厌倦的烟火气，和着飘散在空气中的若有若无的胭脂香，伴着满天繁星和各式的灯笼烛火，让宋欣然沉浸其中，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大唐的长安街，果然就是古代的不夜城。
宋欣然漫步在夜晚的长安街，周围虽然热闹，但她却觉得安宁祥和，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古与今，真的有很大的差别呢。
不远处，迎面走来了一支只有男性的队伍，清一色的朝鲜服让宋欣然感到好奇，询问了身旁见多识广的嬷嬷后，才知道这是从高句丽派过来共贺香日的使臣。
“真的是天可汗啊……”
宋欣然心中赞叹着，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夹在使臣的队伍中，不徐不疾地跟着。
她一时没想起来是谁，反应过来时，那张熟悉的面孔，那荡着涟漪的眼眸，直直涌入她的眼。
“金泰亨……”
宋欣然惊得轻呼一声，随后慌张地看向身旁的嬷嬷，生怕她听到这三个字。
在一位刚过及笄之年而尚未成婚的女孩口中听到男人的名字，想想也是会震碎处于这个时代的人的三观。
嬷嬷虽然干事灵巧稳重，却是个有些耳背的花甲老人，倒没听见宋欣然嘀咕了些什么。
但是那男人听到了，经过宋欣然之后，俯身朝身旁的另一位使臣说了些什么，随即小跑到宋欣然的面前。
“姑娘认识我？”
说着中文的金泰亨，带了几分拗口的朝鲜口音——即便很滑稽，也不妨碍宋欣然沉浸在无视这一切的震惊中。
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心爱的金泰亨别无二致，就连鼻尖上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言行举止也是如此。
“你当真是……”
话音未落，已经和金泰亨有一小段距离的队伍，正唤着金泰亨的名字。
“태형아, 빨리 따라와（泰亨啊，快跟上来吧）.”
“금방 갈게요（我马上到）！”
应了一句后，金泰亨果真就离开了——当然，是一步三回头式的离开。
……
自打在长安街夜市见到金泰亨后，宋欣然的灵魂就像出窍了一样，整个人茶饭不思，虽然有甄大人的药物调养，相比刚穿越那会，气色是好了不少，却是更消瘦了。
“真的是金泰亨吗……”
正和嬷嬷学做女红的宋欣然出神地想着，一时没有留意针线的去向，针头直直刺进了食指的指腹。
“啊嘶……”
一旁的嬷嬷被宋欣然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帮宋欣然止血，看着那憔悴的面容终究是不忍心再让她学下去。
“小娘子莫要太操劳——且将歇罢。”
“有劳嬷嬷。”
待嬷嬷离开后，宋欣然盯着眼前做了一半的活计出神。
如果真的是金泰亨，那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如果不是金泰亨，那为什么最后离开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一连串的疑问顿时让宋欣然感到头昏脑胀，眼中的一只鸳鸯硬生生晕成了两三只，知道再也撑不住，便索性放下这个半成品，和衣卧倒在榻上。
“后天就是香日宴了……”
如果自己穿越后的最终命运，是被促成一段天子觉得满意的金玉良缘……
这么想着，宋欣然不免有几分难过，但这虚弱的身体不允许她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能憋住想要痛哭的冲动，让困意麻痹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虽然有可能是被他人安排的婚姻，但香日宴的到来，多少能让宋欣然精神一振。
既然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那就好好享受这难能可贵的时光吧。
……
香帐簇成排窈窕，金针穿罢拜婵娟。
香日宴如期而至时，宋欣然才知道，原来大家口中常提的“香日”，就是现代所说的七夕节。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是宋欣然对古代七夕节活动的印象，等一身锦衣华服的自己真正经历了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行程。
先是寅卯之时沐浴更衣抹香梳妆，然后辰时进紫微城叩拜天子，与天子闲谈共茗后，便是把小娘子召集一路往主殿拜国母，再是嬷嬷引入宫中寻亲赏景，最后归主殿与皇后共食。
一番折腾下来，宋欣然倒是省了早餐，但也辛苦她那嗷嗷待哺的胃。
午未时辰的珍馐佳肴，虽说是清一色蒸煮，没有现代的那么多花样，却是香气四溢，让饿了一整个上午的宋欣然得以大快朵颐吃得顶饱。
当然，是优雅地大快朵颐。
宋欣然悄悄观察着周围的其他小娘子，大多红绯绛朱翠绕珠围，而自己这一身雪青藕荷，银簪玉钗，却是有些格格不入。
更有不拘小节的小娘子，吃开了后，开始端起琼浆玉露，朝皇后邀饮。
一时间，皇后的午宴，纵无歌舞升平，却是一派安和，“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云云，在这场午宴中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素衣小娘子，是哪家所出？”
“回元嫡殿下，那是宋皇商家嫡长女。”
皇后和身旁的凤仪女官你一问我一答地聊着，哪怕是笑谈风声的午宴，也都不免噤声倾耳听着。
宋欣然听见那一问一答，“宋皇商”这个词让她知道，皇后所问的素衣小娘子，十有八九是自己。
“倒是意外，”皇后笑而唤宋欣然上前，和善的眉眼细细端详着她，这让宋欣然又开始紧绷起神经来，“皇商应喜豪奢，小娘子这一身行头，倒不太配了——抬首罢，让本宫看看。”
宋欣然小心地抬起头，一张菩萨低眉般的脸映入眼帘。
像是慈母一样，静静地看着宋欣然，抚平她内心的紧张。
长孙皇后的端庄素洁，宋欣然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玉面无雕饰，霜色配银白，与宴上其他小娘子相比，她和这位皇后，就像是下凡体味人间百味的素仙。
“小娘子何名？”
被皇后端详了好一阵的宋欣然，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突然放松下来，开始靠着原主的肌肉记忆朝皇后一面行礼，一面缓缓回答。
“回元嫡殿下，民女唤欣然。”
得到了答案后，宋欣然又被皇后和凤仪女官注视了一阵子，才在其他小娘子艳羡的目光下回到自己的座位。
……
相比起上午的忙碌，下午的后闱闲适不少，宋欣然环视周围的小娘子，品茗笑谈嬉花扑蝶，让她觉得自己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见识端地上涨许多。
一路走走停停，宋欣然发现越走越僻静，虽说周围洒扫奴仆不少，却是井然有序，安静地安排着一切。
宋欣然四下瞧了瞧，一块写着“藏书阁”的门匾猛然闯入她的眼，让她心中一阵雀跃。
这可是难得的观览古物的机会。
问了周遭的奴仆，知道可以进去后，宋欣然便屏住呼吸，移步推门而入。
藏书阁内卷帙浩繁，有为人熟知的四书五经史记千传，也有她在现代从没见到过的其他书卷诗文。
随手取了一部赋传，华丽的词藻和多样的铺排，让宋欣然的脑海中重现大汉的豪阔。
“是你啊。”
突然一阵低沉的声线打破了宋欣然的想象，她皱着眉回头看向声源处，金泰亨的脸再一次映入她的眼帘。
“金泰亨……”
“这是姑娘第二次叫我的名字，”金泰亨也随手取了一本书，翻了一阵后看向一旁的宋欣然，“但是我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几分拗口的中文听得宋欣然有些难受，眼前的这个金泰亨原来不是她心爱的那位，不然怎么会说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清了清嗓子，索性用韩文和金泰亨交谈。
“저는 송흔입니다.너 정말 나 잊었어, 김태형?（我是宋欣然。你真的忘记我了吗，金泰亨？）”
当宋欣然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她是真的希望金泰亨可以回答“原来是你”之类的话，但现实总会给她临头一棒，打得她生疼。
“낯선 이름이야, 우리 아는 사이야?（是个陌生的名字啊，我们认识吗？）”
看着金泰亨真挚得让人感动的表情，宋欣然再生气也舍不得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发火，哪怕面前的这位并不是，也会因为这相似的面容而生不起气来。
“阿一西……”
宋欣然抬头让眼睛看向琉璃般的房梁，好阻止眼泪从眼眶中掉下来。
一轮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相对稳定后，宋欣然的目光转向面前的金泰亨，盈盈秋波在眼中荡着，清瘦的身形朝金泰亨行了一礼后，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
而身后金泰亨说的话，绕过藏书阁里的众书卷，飘到了宋欣然的耳中。
“조선어를 잘하는 화하 아가씨인가요?（是个会说朝鲜语的华夏姑娘呢？）”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
“谢陛下！”
香日宴和午未时的宴会大不相同，如果说午宴只是家常宴席，那么真正的香日宴，就是各大皇亲国戚权臣贵人的交际大场。
“入宴者皆为朕亲，不必拘束，”天子的兴致似是很高，举着酒盏邀在座各位碰杯畅饮后，还不忘玩笑，“香日至，朕且先作一夜国之月老，过此村无这店，若等明日，朕可不依了。”
“陛下圣明！”
待大太监传天子令道“开宴”后，陆陆续续有别家家主，带着自家的小娘子上厅堂中间，以乞得天子一道圣谕，凑成一段段佳缘。
看着来来回回的贵人们，宋欣然顿时觉得眼花缭乱，恭喜的话跟着宋家主和主母说了一次又一次，等这股热潮消停些许后，只觉得口干舌燥。
“宋皇商何在？”
突然被提到的宋家主在宋欣然眼前顿了顿身子，走向厅堂中间，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行礼。
“草民在。”
宋家主走出座位后，天子并不着急让他起身，而是先让皇后开口，声音悠悠，荡得宋欣然又开始紧张起来。
“宋皇商虽富贵，嫡儿欣然却是素雅，臣妾心生喜欢。”皇后看着正坐在座位上愣怔的宋欣然，眉眼顺而带威，笑着让她放轻松些。
“故而，臣妾想为这小娘子指一良配，陛下可否成全臣妾一番心意？”
“梓童有此兴致着实难得，朕允了——传宋皇商嫡女罢。”
话音落下后，往厅堂中间移步的宋欣然，再次成为全场的焦点。
在场的小娘子绞尽脑汁想讨得一场好姻缘，而宋欣然却是讨了皇后欢喜，还能得皇后的主动赐婚，这待遇是谁都不敢奢望的。
现如今，这种羡煞旁人的机会，落在了刚穿越到这个时代没多久的宋欣然身上。
听着皇后说的一番话，宋欣然心中惶恐不已。
她从来没想过一展风头，更没想过要这样难得的机会。
她只想安分度过这个香日宴，如果无人提起她亦或是直接无视她，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谁曾想，这下子更拒绝不了了。
宋欣然行了个跪拜礼，说了句“得元嫡殿下亲点婚配，是民女之幸”后，深深埋在地上的头再没抬起来过。
一时间，整个香日宴的厅堂，无人敢出声，都静静地等着皇后给宋欣然指婚。
“宋皇商兢兢业业为官家办事，本宫与陛下皆看于目记于心。”
听着皇后说的客套话，宋欣然心中不免有几分苦涩——可能在其他小娘子眼中，能让皇后给自己赐婚是福中福，但作为现代人的她并不想要这种殊荣。
说实话，这种赏赐，还挺讽刺的。
“陛下有意，让宋皇商与高句丽联姻，以结秦晋之好，得来二方互通有无，故而——
本宫命高句丽来穹花郎入赘宋皇商族中，为宋皇商嫡长女欣然之夫婿，愿高句丽与我朝世代交好，边交安定和平。”
此话一出，宋欣然的头埋得更低了，缓缓应了句“谢元嫡殿下赐民女良缘”后，在其他达官贵人的掌声中麻木地随着宋家主起身归座。
宋欣然的心中多少有点松一口气，皇后终究是体贴自己，让高句丽那位花郎入赘，而非让她远嫁。
“高句丽来穹花郎何在？”
天子一声询问，让宋欣然对自己未来的夫婿有几分好奇，等看到向厅堂中间走的那个人的身影，才发现是有多么的巧合。
原来来穹花郎，就是金泰亨。
……
天子和皇后对金泰亨说了什么，宋欣然一句都没听进去，当自己在梦幻般的香日宴中回过神来时，她和金泰亨已经出现在宴厅外的花苑中。
当然，花苑中不止有他们这一对，还有乞婚成功的鸳鸯们，个个眉目深情看着彼此，让宋欣然有些羡慕。
如果身旁的金泰亨，是她心爱的那个……
“姑娘？”
正当宋欣然又一次出神时，金泰亨一声轻唤拉回了她的思绪——原来是想要体验李唐香日的风俗。
宋欣然不禁失笑，作为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除了乞巧望月穿红丝，其他的风俗活动，她怕是比现在的金泰亨还不了解。
再加上对他拗口的中文有几分嫌弃，宋欣然最终决定和金泰亨用韩语进行交流。
“나도 경성 안의 명절 풍습을 잘 모르지만, 우리는 함께 체험할 수 있다.（我也不清楚皇城里过节的风俗，不过我们可以一起去体验。）”
之后的香日风俗体验，宋欣然并不清楚其他成双成对的眷侣有着什么样的表情，只知道自己有了一段难忘的经历。
兰夜斗巧时，各公子少爷都奋力雕刻，在他们的精湛技艺下，菱藕变成各种花鸟鱼虫，小娘子们都看得满心欢喜，宋欣然也不例外。
凝视着金泰亨用小菱藕雕刻出来的小宋欣然，她不禁笑出了声。
其他小娘子收到的都是万物万灵，只有宋欣然，收到了另一个自己。
七菜羹中，其他小娘子们忙得晕头转向，翦彩的有，镂金薄的也有，公子哥们站在她们身旁，想要帮手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只有宋欣然，静静地看着金泰亨手法娴熟地做了个镂金的小金泰亨，又乖巧地任凭金泰亨把另一个自己安排在她凌云髻上。
做巧食时，宋欣然和金泰亨分工合作。
宋欣然照着在现代见过的手艺师傅做糖人的步骤，用糖浆淋了个穿着朝鲜服的金泰亨；金泰亨则用类似笃斯的瓜果，雕刻出在藏书阁中看书的宋欣然的模样。
不过因为瓜果太小，只能把小宋欣然的头刻进去，金泰亨那因为没法刻得很好而又急又无奈的样子，看得宋欣然又心疼又想笑。
直到最后的天河夜话来临时，宋欣然仍旧沉浸在和金泰亨体验香日风俗的快乐中。
换做是现代的七夕，金泰亨和她，恐怕不是在赶行程，就是在赶行程的路上吧……
这么想着，宋欣然不免感慨，即便眼前的金泰亨并不是自己心爱的那个，但他带来的美好回忆，总会让她期盼，期盼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心爱的那个他。
“欣然xi。”
一声轻唤拉回了宋欣然的思绪，她一脸震惊地看向身旁的金泰亨，他眸中那微荡得涟漪开始变得欢快，一圈一圈地，像是在现代的E-World乐园时那样，绕进了她的心里。
“金泰亨……”
宋欣然只觉得面前的这个金泰亨越来越熟悉，回想起现代的金泰亨，那随时随地都能演的天赋，才发现原来自己被金泰亨的演技骗了这么久。
“呀金泰亨！”宋欣然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从面颊上滑落，声音也从颤抖染上了几分抽噎，“我以为你不是那个金泰亨，以为你真的把我忘了……”
金泰亨轻轻地搂过宋欣然，心中多少带着心疼和自责，用拇指擦拭怀中女孩的眼泪，唇在她的额上留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不会忘的，生生世世都不会忘的。”
……
“话说，我们真的能听到天河的声音吗？”
安抚好委屈的宋欣然后，在花苑角落的一个瓜棚下，金泰亨的头靠在宋欣然的肩上，好奇地问着。
“我也不知道，”宋欣然恶作剧一般地耸了耸肩，把金泰亨的头抖得有些疼，“传说中是能听见的，也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声音。”
话音一落，花苑对面的登仙桥上，传来了一阵筝和锦瑟的演奏声，伴着日月湖微波抚过荷叶带来的沙沙轻响，让其他小娘子们都激动起来，以为这就是天河的声音。
一时间，花苑传来一阵又一阵轻声的欢呼。
虽然知道这是人为，但宋欣然和金泰亨还是很快乐，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庆祝着他们千年不渝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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