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见

外面天黑了。

七诗独自坐在床上，两条腿曲起用胳膊抱住，下巴抵在交叉的手臂上，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雪下了一天，外面除了霓虹灯就是银色的雪地。

房间外的本来是有人看守的，现在已经听不见谈话声了。七诗坐了一会，忽然站起来走到窗边伸出手，在窗户上哈了口气。

病房里没开灯，所以她也只是歪歪斜斜画了些什么上去，借着霓虹灯的光看去模模糊糊，甚不清楚。

现在这个时间，她们应该调查回来了吧。

七诗想着，眼神不自觉落寞下来。

说是回忆，但其实她看到的是一些很模糊的片段，而且不知道怎么的，脑袋很沉，头疼。

非常头疼。

像是从心灵深处有人将她撕裂开来，理智告诉她应该把事情想起来，但本能却不允，所以在挣扎，在对抗。就连宿容他们的问话也提不起精神，甚至明明发生过后没多久的事情她也记不清了。

她记得，第一起案件中，她在那个女孩子的记忆里看到的是冰冷的墙壁，还有永无止境的黑暗。

之后就是平淡的高中生活，在一堆作业和考试中不断忙碌。这对案件本身没有用，所以只是听了听，没有写进去。

第二起的男人看见的就很多，因为是回忆，所以都是以第一视角看的。

看到的场面是男人已经来到了郊区，好像在躲什么人，脸色很惊恐，时不时就往后看一眼。

然后就是那个湖，当时没有下雪，所以湖面很平静，但是没有人打理，早就混浊的什么的看不清了。男人就那样断断续续的跑到湖边，却突然跌了进去。

湖水因为男人不断地挣扎而慌乱，吐出的泡泡缓缓上升，又落下。

再然后就有人说话了，是一道很特别的女声，她说：“早在你做出决定那天，就该想到的。”

“我们做的事不能泄露，如果你真的想的话——”

“那就只能杀掉你了，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话的最后，女声在杀掉你三个字上没有一点犹豫，然后狠狠的将男人的脑袋按在了水里。

那种窒息感七诗到现在也忘不了，是很压迫的气息。

然后……

七诗动作迟缓的抱住头，在窗前蹲了下来。

……然后，还有什么？

她还看到了什么？

七诗皱着眉，头又开始疼了，像是在阻止她想起一样。上方早先画出的图案映入眼帘，是一朵玫瑰。

很简单的手绘玫瑰，只有草草几笔但一下子打通了她的思路。

对了！当时，她被攻击之前，有曾经看见过一眼。

紫色的头发，还有个发夹，只不过好像因为她的挣扎不知道还在不在。

想到这里，七诗浑身一震。

她突然想起来了！

七诗猛的站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向房门！手指还没来得及碰上把手又缩回去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猛的意识到，外面有人。

而且绝对不是自己人，来者不善。

七诗退后几步，背后靠到了墙壁才觉得有点实感，她不是攻击系的曙光，所以现在应该要救援才对。

门外响起了开门声，七诗尽量把呼吸放轻，一直浑浑噩噩的脑袋突然恢复了，变得精明。她试图找到方法好让对方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留下消息。

背在后面的手动了动，这一点消息很关键，祝童必须要知道。

七诗很确定，她活不过今晚。

“咔嚓——”门开了，露出了外面的光，那人就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

原本守在外面的两人已经靠着墙壁睡着了，只能看见个边角，那人进去后关上门，静静的看着她。

这一时间每时每刻都像是放慢了，七诗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寒意和空气里紧绷的气氛。

和记忆中的一样，刚刚还在说的紫色长发随着主人的动作而晃动，发梢在空气中扬起一点弧度，在黑暗环境下，那双红色瞳孔变得深色许多。

果然是她，和之前想的一样。

七诗动了动身子，那人开口了，是记忆中的声音，一边说一边向着自己走来，语气还有些无奈，“哎，本来不想杀人的。”

她越走近一分，七诗的表情就越严肃，先前混乱不堪的记忆终于变得清晰，明了，连带着她的头脑一起。

“——但谁让你看见了呢，我不得不选择杀掉你了。”她好像轻轻偏了偏头，带了笑意，就像杀人对她来说没什么大问题似的。

“你不会怪我的吧？小七诗。毕竟也见过好几次面的。”

话毕，一枚铜制刀缓缓没入胸膛，刀锋泛着寒光，鲜血乍现，巨大的疼痛感让七诗闲不住脚。

声音沙哑，听不出原本的音色，连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都变得灰暗。七诗握住了那把刀的刀身，说：“是你，我早该想到的…”

她笑了笑，刀锋再度深入几分，“我早就提示你了呀，是你自己没注意到罢了。”

血淋淋的血染红了两人的手，地板被污染，七诗闭了闭眼。

是的，一切都清楚了起来。

对方都将自己的底牌告诉自己了，只是现在她却才注意到。

“那种头疼，是你干的吧。”七诗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她，“是你的曙光对吧？”

“曙光——精神锁。”她说，铜制刀被抽出，尖利的刀尖只让人心寒，“我会……让你舅舅来为你收尸的。”

“再也不见了。”

七诗站不稳，一下子倒坐在地上，问不出任何话，又或者不知道先问哪个。

果然如此，自己中了她的曙光，所以才想不起来事情细节。

眼皮越来越沉，耳边一切的声音都变得迷糊。

隐约间，她好像听见对方开口了，那个见过好几次面的，她舅舅的同事。很轻很轻，她听的不清楚，也没了听下去的欲望。

顾清凝站在七诗前，垂着脑袋看她，最后只是走出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对不起。”三个字随风而去，没有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