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衣巫祝 08

新年已至，百里栉慕御剑落到流光殿顶沿上，隔着九重天的云层，望向人间。

暖黄的光浮在夜幕下，人间灯火辉煌，像从天际涌动而下的星河。

“神君，新年要许愿哦。”

第十年，身边的少年这样对他说。

但和前几年一样，他总是不等百里栉慕回答，便自顾自地说起来。

这次他低下头，声音很轻。

“我希望能和你永远在一起。”

风吹过树梢，拂过两人之间，携来一片沙沙声，将百里絮的声音淹没。

于是百里栉慕未能听见他说的话。

他眼里有些许疑惑，偏头看着少年。

百里絮却误以为是无声的责备。

他眼底的光灭了。

他想，对不起，以后不会……

不会再让你为难。

百里絮清了清嗓子，依旧是弯起眼睛笑了，笑容里却有说不出的苦涩。

“我希望世间海晏河清，万象升平。”

百里栉慕终于听清，但他还是垂着眼眸，看不见脸上表情。

许久，他只是“嗯”了一声，“和你一样。”

他银色的长发随风扬起，目光如水般闪烁着，像遥遥天边湿润的一捧月色。

阿絮，真是一点都没有变。你原来，将苍生放在心间。

我也本该如此…… 罢了，他不用知道，我记得就好。

重新许一次……新年愿望是，陪身边这个人走下去。

那天盛大的焰火在空中绽放，他们身边流萤飞舞，夜空中群星仿佛也在微笑。一切都灿烂美好。

而彼此注定的命运，却也在那天之后，悄无声息地张开魔爪……

只是可惜，那是他们，离彼此最近的仅有的一次。

………

“所以，你想说什么？”

“师尊，我只是告诉你，皓衣巫祝，十有八九，是妖皇楼絮。”

君秋白很疑惑，夜烬尘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师尊多虑了，我早些年下山历练，无意间打探到，更何况……”

君秋白：？

好恐怖的读心术。

夜烬尘不引人注意地扯了扯嘴角，接着说：“更何况新任年轻妖皇擅蛊，其掌握痋术虫毒，最为精妙，一个人如何能屠城，但若有他那些小东西，灭国都有可能。”

“师尊……”夜烬尘眯起眼，密密的睫毛形成漂亮的弧度。

“有没有一种可能，楼絮已经抓走夏栉慕，毕竟，他是个疯子，偏偏又很强。”

“你怎么又知道？！”

如果不是半路收到消息，夏栉慕不见了，君秋白根本不可能回来和这孽徒耗着。

“师尊，看来我们得去一趟妖域。”

“当时我化成小妖在妖域打探到很多事，不过有点忘了，到妖域又能想起一些也说不定呢。”

夜烬尘朝君秋白狡黠地眨了眨眼。

“我由衷地建议，师尊你最好带上我。”

夜烬尘像只大尾巴狼，偏又笑得单纯无害。

君秋白咬牙，感情是在这等他。

他懒得理夜烬尘，转身便走。

身后的夜烬尘立刻沉下脸，翻脸比翻书还快，幽邃的黑色眼睛里像蒙着冰霜。

但他依旧保持着嘴角上扬，整个表情都极为怪异。

讥讽里带着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