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的姨娘生了一个女孩，我的父亲很喜欢，抱着不撒手，东瞅瞅西看看，而我，却只有羡慕的份。

明明我也是一个女孩子，为什么父亲就不那么喜欢我，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爱上了别的女人而厌弃我母亲的缘故吗？还是真的只是因为小的时候我太顽皮，哥哥因为救我而不在了的缘故。

我在不远处羡慕的看着她，看着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疼爱的小女儿，看着他那满是爱意的眼睛，和看我时截然不同。

那个时候尧塘就在我的旁边，他亲眼见证了我的父亲是如何的疼爱我的幼妹，我又是如何的落泪和羡慕。

这件事情到最后演变成我单方面的哭泣，以及尧塘哄我的情形。

其实很多年以后，我早就不太记得那时尧塘看我的眼神了，昔日的尧塘是如何疼爱我的妹妹，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就只有我，我靠着曾经的回忆，一遍又一遍的欺骗自己，欺骗自己那个人不是尧塘，不是那个曾经怕我哭，怕我疼，怕我饿怕我冷的尧塘，不然，不然他怎么会不爱我了呢？

他曾经说过，只要他还在，就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可到底，当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可这时的我只沉浸在被宠爱的幻想里，也只记得尧塘会对我好。

晚上姨娘醒了之后，果真发生了一场大争吵。

母亲很过意不去，一直在姨娘生产的门外不愿意离去。起初父亲觉得奇怪，母亲是那样要强的性格，不可能因为姨娘生了一个孩子就原谅对方，但他也深知母亲的为人，所以再坏的事情他也没有想，就一直没有理会。

直到穆姨娘醒来之后。

她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部说与我的父亲听，却故意隐瞒她去找我母亲的事实，只是告诉我的父亲她那天只是恰巧路过，我的母亲看她不顺眼，非要为难她，她想要走我的母亲却不让，还让她跪下来赔罪，可是我的姨娘她怀着身孕，身子不便，怎么能下跪呢？但是她性子软，根本没办法反抗，索性最后站起身来想要找老爷帮忙，没想到，她居然推我这样的话语来。

父亲本身就偏爱姨娘而厌弃了我的母亲，所以根本不听我母亲的解释，我母亲百口莫辩，愣在原地。

沈狱穆辞，你，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该是最了解我的，我是什么样的为人你不知道吗？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父亲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所口说道

穆辞我就是因为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才不想冤枉了她，顾愿，你怎么，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你太让我失望了。

母亲愣了一下，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所有的脏水都泼向我的母亲，所有在场的人也都分分开始指责她善妒，即使看不惯夫君的小妾，也不该去害她的孩子之类的话语，母亲那经历过这些，当即转身就离开了。

沈狱穆辞，你，你不后悔就好。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我看着母亲慢慢走远的决绝的背影，不知怎么，有些替她不值。

我不知道母亲是否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思念她的曾经，那个曾经宠她入骨的人，是不是一直都是母亲幻想出来的假象，否则，人怎么会突然就变得这样的冷淡，就那么快的爱上另一个人呢？

尧塘就跟在我的身后，和我慢慢的离开了这里。

穆青青尧塘，以后我们要是成亲了，你也会像我的父亲一样不会再喜欢我吗？

我眨着眼睛抬起头来看向他，不知怎的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却见他许久都没有回答，有些挫败，也有些的难过。

尧塘怎么会呢？我一定要做天底下最宠妻子的人，我会一直一直爱我的妻子，永远不会去爱别人的。

我不记得我那时是怎样的表情了，只知道很开心。

可是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那时说的是他的妻子，而不是我，不是那个在大冷天给他送汤被拒之门外的穆青青，而是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穆雪，是我的妹妹，是我的劫难。

。。。。

母亲服毒自杀了，在那个曾经送她出嫁，伴她长大的宫里，在那个她总是因为不想读书而偷偷跑去睡觉缺谁也找不到的宫里，穿着她出嫁时的那套嫁衣，画着她曾经喜欢的妆容，带着凤冠霞帔，就那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再没有了呼吸，也听不见所有人的呼喊了。

她是被去叫她吃晚膳的老嬷嬷发现的，而那时她已经没有了呼吸，只剩下嘴角那污黑的血迹清清楚楚的告诉所有人，她是服毒死的。

我到的时候母亲的遗体已经被搬下了床，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满脸的泪水。

我只能哭，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的弱小，我的无助都在那一刻通通的显现了出来。

而这一次，没有尧塘了，他因为有事情去了御书房，直到很久之后才回来，久到我以为这些都是幻觉，也许睡一觉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这一年我六岁，我母亲二十二岁。

后来的每一年，我一点有一点的长大，逐渐变得越来越像我的母亲，变得父亲越来越怕见我，而我的母亲，却永远永远的停留在了二十二岁，那个令人羡慕的花样年华里。

我那时候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母亲也像普通人家的女儿嫁给一个普通人，生一个或者几个宝贝，会不会不该是这样的结局，那她的夫君会不会也会对她好了，会不会也像当今圣上一样，一辈子只娶母亲一人，是不是也就能白头偕老了。

可是岁月哪会给人机会啊，后悔药从来都是别人口中的传说，根本不复存在，又怎么会轻易的被人所得到。

所以，我也惟愿母亲下辈子可以再投个好人家，嫁个不像父亲一样虚伪的人。

哪怕下辈子她只是嫁给了一个普通人，普通到只能吃饱穿暖，也许都会比现在要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