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02

安临城的百姓在枪林弹雨间担惊受怕了整整半年。随着苏军的大胜，杭都与安临的百姓终是得了半刻安宁。虽说外界四处传扬苏誉遇刺之事，南北动荡，但对于百姓来说，什么领地争抢、政治斗争都与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夏微眠杵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纷纷扰扰的雪花发呆，自己千里迢迢跑到安临，却在这方寸大的房子里找了两个月无聊的日子，再过一久怕就要长了草，孕育蘑菇了。

“下午我带你出去走走吧。”苏誉有她陪在身边，能时时刻刻看见她便有无穷乐趣。

“去哪？”夏微眠来了兴趣，如同黑洞一般的眼睛惊慌乍闪，狐狸似的往桌边窜到了他怀里，满怀期待的握住她宽厚的手掌，玲珑小巧的脸上扬了一弯弦月般的微笑。

“你想去哪？”苏誉揉弄着她如面团一般柔软的小手，在她发间密密麻麻的落了几个吻。

“嗯…我听宋建涛说，这安临城有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叫红什么楼还是什么红楼来着。”夏微眠端正身体，一本正经的说着。

苏誉脸色怔了几秒，俯下头在她肩头轻轻咬了一嘴，撇在她耳边低问道：“玥红楼？”

她咬着手指甲思索了两秒，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你想去那种地方？”

“嗯。”

苏誉带着一抹神秘的笑，将她的身体一点点挪去被窝，语气更加暧昧了些：“咱先睡个觉，那地方只有晚上开门。”

在被子里，这困意便是挡也挡不住，她打了几个呵欠便粘了眼睛。

年关在即，即使安临城刚从战火硝烟中抽出身来，处处百废待兴，家家户户的门上还是贴上了福字和对联，挂上了红灯笼应节气，在温润的冷月下，寒风凝了雪水在地面铺上了一层薄冰，反射着路边的大红灯笼，到给漆黑的夜增添了几分喜庆。

苏誉给夏微眠裹了一件羊绒棉袄，还添了一层白狐皮披风，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会行走的粽子一般，笨手笨脚地走在苏誉身边。苏誉自己倒是穿得一身轻便，穿了衬衫西装，批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挺立于风雪中，温热的大手握着夏微眠的小手漫步于长街。

安和街的结尾灯红酒绿热闹非凡，几个打扮得芍药般艳丽的女子捏着丝帕在风雪中摇曳。领头的老妈妈像一只千年的狐狸精，穿了一件翠绿色的绸缎长衫，到有几分清朝红楼娘子的模样，爬满皱纹的脸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脂粉，却没能遮挡嘴角的媒婆痣，见着一位穿着华贵的富家公子，便扭着微微发胖的腰身，拉着一个面前姑娘的纤纤玉手，咧着一张大嘴，直撞到人家面前：“这位客官进来坐坐？”

夏微眠站在这座红木搭建的中式楼阁之下，看着牌坊上的三个大字，骤然知道之前苏誉阴阳怪气的与她说的那翻话，脸上便燃起了一抹潮红：“阿誉…这怎么是…”话喊到嘴边却又觉着不合适，眼睛圆溜溜地环顾了四周，垫着脚凑到苏誉耳边私语：“这是红楼啊？”

“嗯…一半是，一半不是”苏誉漆黑的瞳孔中映出灯红酒绿，摸了摸她披在腰间的发丝，模棱两可的糊弄她。

这边还在说着话，一只白得发光地手已经搭上了苏誉的胳膊：“这位爷进来坐坐。”这姑娘穿了一件鳝丝制的水红色旗袍，弯曲的头发间插了一朵艳红的芍药假花，脸上涂了厚厚的粉脂，花瓣一般的红唇裂着一个殷勤的笑，恨不得推开夏微眠直接钻进苏誉怀中。

夏微眠的笑容逐渐消失，眸子里的寒光几乎要将苏誉冻成冰雕，自动放开了苏誉地双手，往后缩了一步。

眼瞧着夫人脸色乍白，苏誉清了清嗓子，推开了身边比狐狸精还要妩媚的女人，一把拉住夏微眠地手：“夫人，我眼里心里只有你。”

那女子见了苏誉这般深情的模样，便识趣地扭到了别处。

走进玥红楼就像闯入了麻雀窝，叽叽喳喳的女人在走廊间迂回徘徊，杵着香腮望着塘子里的达官显贵在赌场上大显身手。看见合适地便抬着一壶暖情酒，摇着腰杆便冲向目标。

人声鼎沸，烟雾缭绕，脂粉飘香，比天堂还要让人如痴如醉，如梦似幻。苏誉扯着夏微眠的手走进塘子里，夏微眠倒也不拘谨，左右苏誉是光明正大带着她来的，恰好证明他的清白，来赌场围观罢了。

这玥红楼中的堵客都是安临城甚至全国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出手阔绰，一掷千金，押下赌注便是金。但这赌金数额巨大可不能将这些贵公子吸引过来，关键在于身边陪酒的姑娘，有些贵公子喜欢用姑娘作为赌注。赢了姑娘的，晚上便有两双玉手服侍左右；输了姑娘，便是寂寞冷夜一人独熬。

苏誉身上的大衣虽是件不显尊贵的黑色，但在这场所混着的狐狸们也知道，他身上这件大衣价值不菲，蜂拥一般围到他身边嘘寒问暖，端茶倒水。

塘子中间拥了一群人，时而便有人垂头丧气地从人群中窜出。热闹之处必有精彩，夏微眠发挥了小猫的的潜质，拉着苏誉一味的往人群里窜。

一阵清晰的议论声从人群中穿来：“这上官公子的棋局，三个月以来就从未有人解开，听闻上官公子在玥红楼下棋三年从未遇到对手，可谓玥红楼里的风云人物了。”

一个身穿素色西装，戴金丝眼睛的年轻脑子杵着脑袋，牵着二郎腿瘫坐在太妃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摆弄着一颗黑棋。他身边的侍从和小二对着人群吆喝：“破解迷局，一千大洋一次。”

夏微眠对着棋盘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棋盘上的黑棋的点数远多余白棋，白棋已经在崩塌的边缘，但也不至于没有出路。她不懂什么风花雪月，下棋还是胸有成竹，却又畏畏缩缩地揪了揪苏誉的手袖：“阿誉，你棋艺也不错，要不你去下一盘？”

苏誉一怔，摸了摸胸口的口袋，尴尬一笑：“眠儿…这一千大洋呢，要是输了你又要气几天，我们坐井观天吧。”

“嗯…可是这棋局很好解的，我教你就好了嘛。”

夏微眠不依不饶的悠着苏誉，苏誉就是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带着她剥开人群，直接将她纤弱的身体摁坐在椅子上，又拿了一半去橘子堵了她的嘴，对着上官公子叫嚣道：“听说上官公子的棋局三个月来无人能解，我夫人却说有方法能解，不知上官公子可否让我夫人下一局？”

那上官公子抬起手腕上的大金表端详了一会儿，又看了夏微眠一眼，笑道：“可惜小可一天只下五局，今日已经下够了。”他又抬起头端详了苏誉一圈，看着苏誉一副露山不露水的富贵，急忙敛了神情，双手抱拳拘礼：“小可可也不是不能陪夫人一乐，只是若要小可破例，只赌钱未免无趣，不如这样，既是夫人与我下棋，不如就将夫人作为赌注，我也可将若寒姑娘作为您的赌注。”

夏微眠拉着苏誉的手微微一颤，脸色发白，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苏誉眼睛里燃起了一簇火，却没立刻炸出来，拿着一枚白棋在掌中玩弄，像一只愠怒狮子，魄眼微斜，忍着即将喷发的怒意：“换个赌注。”

眼前的上官公子脸上露出玩味，一只皓腕将剥了皮的荔枝喂到了他口中，荔枝的热火气越发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贵夫人竟说能破我棋局，先生又怎会怕失了美人儿呢？”

苏誉摊开手掌，先前的白棋已经化为了一缕白烟，他一只手拉着夏微眠冰凉的小手，一只手拿起白棋，一颗一颗下落到棋盘上：“是否能赢不过是概率大一些，可这世间即便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胜率，也有百分之一的失误率，可见世间胜败难料，用自己的心头所爱作赌注未免儿戏了些。”他话音未落，棋盘上的白棋胜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