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陵容轻声道:“皇上，若真的是……就是普通人牙齿也有磕着舌头的时候，更何况您为天子定然有更多的不得已，您也绝非有心的，以后多补偿莞贵嫔便是了。"

玄凌伸开手掌，与她的十指一根根交握:"容儿，这宫里也只有你是一心为朕着想。若不是你去求见太后，事情还不知道会糟糕到什么地步？"

陵容淡然的笑容似浮在脸庞上的一带薄雾，蒙胧似有若无:"臣妾不愿见皇上这般伤心憔悴，才会去求见太后。"她微微蹙一蹙眉，眉心便似笼了一层愁烟，低柔道:"只是如今臣妾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皇上。"

玄凌吻一吻她的手心，深沉眸中有深深的欣慰:"你和孩子好好的便是朕最大的宽慰，容儿只觉得你温柔，如今才知你是名花解语，有你陪伴是朕的福气。"

陵容微笑着伏上玄凌的肩膀:“臣妾更希望自己能成为皇上的忘忧萱草。”

甄嬛小产的真相并不难查，毕竟舒痕胶她日日都在用。只是方淳意已经"意外"去世，她自然是无法交代舒痕胶是从哪里来的，又出去什么心思送给甄嬛的。

玄凌额头的青筋如隐伏的虬龙，突突地几欲跃出:“方氏谋害皇嗣，褫夺其一切位分封号，灵位移出妃园，另外方家女子今后再不得选秀入宫。"

无尽的恨意在甄嬛胸腔里激烈地膨胀，几乎要冲破她的身体。她的牙齿格格地发抖:“合该诛了她的九族，才能让臣妾的孩子在九泉之下瞑目！”

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那悲鸣声如同孤凄的杜鹃，泣血哀啼，“皇上……臣妾好恨啊！”

玄凌的泪忍了又忍，终于没有滚落下来，凝成眼底的森然寒气:“方家乃世家，祸不延三族，更遑论九族。方氏哪怕是活着，朕要杀也只能杀她一个。”

甄嬛浑身哆嗦得不能自已，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只是任由眼泪如肆意的泉水一般流过。

玄凌的声音有沉沉的哀伤:“方氏固然罪大恶极，可追根究底，这件事难道与你全然无关么？"

甄嬛的眼睛睁得极大，那心碎与震惊的神色如混在一起的瓷器的碎片。她沙哑的声音恍若撕裂的绸缎，不可置信一般问道:“皇上是怪臣妾么？"

"朕赏赐你那么多疗伤之物，宫中也不是没有太医为你医治，你为何要用来方氏送来的东西？”玄凌的一字一句，沉闷得像是天际远远的雷声，隐在层层乌云之后，却有雷滚九天之势。"方氏先前就曾在宫中摆弄是非，你却不以为意还一直亲近。明明身子不适却还不肯为了孩子小心，还非要去逞强。你让朕说你什么才好？"

一缕苦涩的笑缓缓在甄嬛唇边绽开如破碎的花朵，被暴雨拍打之后，从枝头翻飞落下。舌尖像是被咬破了，极痛，极涩:“皇上是想说臣妾不配为人母，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你让朕给你一个交代，如今结果出来。连朕都不能说服自己，此事完全与你无关。”玄凌说罢，拖着沉沉的步子踱出殿外。"莞贵嫔甄氏保养皇嗣不利，降为容华！章弥医术不精，鸩酒赐死！"

甄嬛目送他离去，分明感知到他与她之间巨大而深绝的鸿沟在不断扩延。尖锐的痛感从心尖上划过，一刀，又一刀，是愧，是悔，更是难以抑制的伤痛欲绝。

除了陵容，任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般收场。玄凌并非收回对慕容世兰的惩罚，她如今却要排在敬妃之后，居三妃之末，甚至连封号也无，这令她颜面大失，深居内宫很少再见人，一如避世的端妃。而玄凌虽然不理她，却也不再处置她，依旧锦衣玉食相待。

甄嬛小产一事，就这样了结。

后宫也是寂静。皇后独自处理着繁重的后宫事务，偶尔敬妃也会协助一二，但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太后在病中，敬妃主持着通明殿祈福的全部事宜。

七月间，暑热更盛，而期盼已久的甘霖终于在帝后共同祝祷下姗姗来临。一场暴雨，浇散了难言的苦热和干旱，给黎民苍生无量福气，亦冲淡了宫中连失两子的愁云惨雾。

这一日大雨甫过，空气中清馨水气尚未散尽，玄凌便晓谕后宫诸人，在重华殿开宴欢庆陵容怀孕满四月之喜，因为胎象稳固，太后也颇喜悦，派人送了一串佛珠贺喜。

席间言笑晏晏，皇后瞧着玄凌身边两颊红润饱满，色做芙蓉娇艳的陵容颇为喜悦，酒过三巡，道:“臣妾瞧着惜贵嫔如今确实是难得好气色。”

传闻中女美娘，男丑母。宫中老人都在船如果妇人在怀孕的时候，面容逐渐变得漂亮，皮肤变得更细腻，那么说明这位孕妈怀的是一个女孩儿。

反之，如果怀孕之后，皮肤开始出现问题，如脸上长斑点，肤色也开始变得不好，那么说明其怀的就是一个男孩子。

据说用这种方子辨认比酸儿辣儿更靠谱，所以陵容今日一露面不少妃嫔便揣测上了。

玄凌闻言笑道:“朕如今也能放心些了。"他的目光轻落在陵容已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温声道:“如今朕也只等着几个月后再得一子或一女。容儿身边都是精细的人，皇后平日也多照料一些，之前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了。”

皇后连忙应是，随后又同其他人一起同陵容说了不少怀孕时需要注意禁忌。

陵容满面红晕，只含羞浅笑，一一谢过。

玄凌前些日子因为心情烦躁，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进后宫了。他要去曦月殿,对于后宫妃嫔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让她们恨得咬牙的事情。可是谁也不敢这个当头找陵容的不是,心里虽是恨着，但是脸上却仍旧如常笑容在宴散之时送两人离去。

"你父亲考评为优，朕已经升他为从五品外郎！"

陵容语气微微迟疑:"臣妾不太懂，但父亲是不是速度也太快了些？会不会有损皇上圣明？"

"快些才能替朕更好的办事，这些朕只说给你听。"玄凌在她耳边细细私语一番，随后笑道:"这下你总能安心了吧？"

陵容眼里就明明白白都是喜悦和感激：“多谢皇上。”然后起身又退后几步抚礼道：“臣妾多谢皇上。”

玄凌袖手一笑:“怎么还要谢两回？”

“一回是替父亲谢恩，多谢皇上的提拔重用。一回是臣妾自己谢过皇上的心意和信任。”

玄凌拍拍陵容的手背，语气里带着几分温和，“朕待你非普通妃嫔，自然要为你多考虑几分。你是朕的女人，不必顾虑太多，朕许你的，都会一一给你的。”

“皇上。”陵容感动的看了眼玄凌，缓缓的低下头，依偎进玄凌怀中。

怀中温软的触感让玄凌不自觉的搂住怀中的人，他没有说话，也不想在此刻说话，难得的静谧与轻松让他嘴角舒适的上扬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