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助

待到甄嬛出去解酒回来陵容对她嫣然一笑，道:“姐姐出去了好久，我还以为姐姐要和端妃一样提前回去了。”

甄嬛淡淡一笑：“酒醉在偏殿睡了一晌，谁知睡过头了。”

陵容没在追问，她刚才去宝鹊偏殿寻过，甄嬛可并不在里面。

两人正说话间，玄凌朝甄嬛过来，道：“你的侍女说你更衣去了，怎么去了好一会儿？”

“臣妾酒醉睡了半晌才醒。”

"用些水果醒醒酒吧。"宫女捧上井水里新湃的各色鲜果，雪白如玉的瓷盘里盛着的瓜果犹带着晶亮的水珠，格外诱人。

玄凌似乎才留意的陵容，道:"这位是？"

陵容一双妙目就如受了惊的小鹿，温柔似水的目光从纤长的睫毛后滤出丝缕，让人怦然心。她盈盈福礼，轻声道:“臣妾选侍安氏见过皇上。”

玄凌命她起来，笑道:"人打扮的很是清爽。"他此刻已经想起来了，这是眉庄前几日请他接来的人。他也知道眉庄接人过来的用意，无非就是她身子不便侍寝，便备个人。不过人已经来了几天了，怎么不见眉庄把人举荐给自己？

他以前竟不知道宫中还有这么一朵含苞待放的菡萏花。看着陵容的原本白皙无暇的脸庞一点一点染上粉色，眼中的兴趣更浓厚了一些。

甄嬛自然是看出玄凌已经对陵容起了兴趣，她心知不管陵容愿意不愿意都离被召幸不远了。此刻她隐隐有些后悔，今日不该拉陵容一起同坐的。

曹婕妤走过来浅笑道：“今日的歌舞虽然隆重，只是未免太刻板了些。本是家宴，在座的又都是亲眷，不如想些轻松的玩意来可好？”

玄凌这才转移了落在陵容身上的目光，道:“今日你是正主儿，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臣妾想宫中姊妹们侍奉圣驾必然都身有所长，不如写了这些长处在纸上抓阄，谁抓到了什么便当众表演以娱嘉宾，皇上以为如何？”

玄凌颔首道：“这个主意倒新鲜。就按你说的来。”

曹婕妤忙下去准备了，不过片刻备好了道，“容华妹妹有孕不宜操劳，这抓阄行令的差事就让臣妾来担当吧。”

很显然便是早就有所准备了。

玄凌不免问道:“怎么，你这个出主意的人儿自己不去演上一段儿？”

曹婕妤道:“臣妾身无所长，只会打珠络玩儿，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臣妾已经想好了，无论各位姐妹表演什么，臣妾都送一串珠络儿以表心意。皇上您说好不好？”

"那也勉强算得过了。”

眉庄在一旁问道:“万一抽中的纸签上写着的不是某位姐妹的长项，可要如何是好呢？”

曹婕妤笑道：“就算不是长项，皮毛总是懂得些的。况且都是日日相见的姐妹，随意即可。"

众人都觉得曹婕妤提这个主意有趣，跃跃欲试。

在皇后双手写了寿字以后，其余人也俱是各显风流，而陵容也心知今日的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曹婕妤素手一扬，抽了一枚纸签在手心道：“这甄婉仪的。”说着展开纸签一看，自己先笑了： “请妹妹作《惊鸿舞》一曲。”

她转头对玄凌笑道:“妹妹姿貌本是‘翩若游龙，婉若惊鸿’，臣妾又偏偏抽到这一支，可见是合该由妹妹一舞了，妹妹可千万不要推却啊。”

欣贵嫔听言道:“甄婉仪才多大，怎能作《惊鸿舞》？未免强人所难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曹琴默特意想要为难甄嬛，欣贵人是在替甄嬛打抱不平的。陵容不由感叹甄嬛的好人缘，她遇到尴尬为难的局面是从来没有人会替她说一句话的。

曹婕妤笑道:“欣姐姐未免太小觑婉仪妹妹了。妹妹素来聪慧，这《惊鸿舞》是女子皆能舞，妹妹怎么会不会呢？再说若舞得不如故皇后也是情理之中，自己姐妹随兴即可，不必较真的。”

欣贵嫔被曹婕妤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赌气扭了脸再不理她。

原本独斟独饮的华妃出声道：“既然不能舞就不要舞了，何必勉强？故皇后曾一舞动天下，想来如今也无人能够媲美一二了。

这话明明是激将，可陵容却知道接下来甄嬛一曲惊鸿舞让玄凌十分惊艳难忘呢，也不知道示意曹琴默安排这出戏的华妃往后会怎么后悔呢。

皇后见玄凌若有所思，轻声道：“《惊鸿舞》易学难精，还是不要作了，换个别的什么罢。”

眉庄连连向甄嬛使眼色要她向玄凌辞了这一舞。听皇后开口，连忙附和道:“婉仪适才酒醉也不宜舞蹈啊。”陵容也面露担忧之色。

玄凌凝视甄嬛片刻，缓缓道：“宫中许久不演《惊鸿舞》，朕倒想看一看了。婉仪，你随便一舞即可。”

既是玄凌开口了，甄嬛再也推辞不得，缓步走到大殿中央。陵容都不由想幸好甄嬛会惊鸿舞，若是不会，今日可不知会有多尴尬。她清楚的意识到如今的甄嬛对玄凌而言还没有足够的特别，而玄凌对甄嬛的喜欢也没有多么的浓厚。尽管他赐了她汤泉宫沐浴以及椒房之宠的殊荣。

眉庄忽然起身，对玄凌笑道：“寻常的丝竹管弦之声太过俗气，不如由臣妾抚琴、安选侍高歌来为婉仪助兴。”

甄嬛知道眉庄有心帮她，以琴声、歌声分散众人的注意力。她看一眼陵容，眉庄又心心念念要让陵容引起皇帝的注意，好助她们一臂之力。这倒也是个机会，只是不知道陵容肯不肯？

陵容缓缓吐了一口气，她这次可不会故意唱差了。曾经在这场宴会上她怕被玄凌看上所以故意唱的不出彩，可后来细细想来她确实浪费了一个很好的机会。而这次她要抓住的便是今日宴会的这个机会。

玄凌点头道:“去取舒太妃的长相思来。”忙有内监奉命去取那具琴来。随后颇有兴趣的看向陵容，他心知眉庄既然这样提议，想必他的这位安选侍歌艺绝不会差甚至很能拿的出手。

他想起已经被处死的妙音娘子，嗓音不错但人实在俗气愚笨，嚣张恶毒。这位安选侍人生的清秀温柔，应该性情要比余氏好上许多，就是不知道这歌声是否能胜过几分。

眉庄调了几下音，用力朝甄嬛点点头。陵容向帝后行了一礼，垂首立在眉庄身侧担心地看着甄嬛，她咬咬唇，似乎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冲甄嬛点了头，她这次自然是要好好帮助甄嬛！

甄嬛略一点头，陵容曼声依依唱了起来。

乐起，舞起，甄嬛的人也翩然而起。除了眉庄的琴声和陵容的歌声，整个扶荔宫里一片寂静，静得就如同没有一个人在一般。

陵容歌喉宛若塘中碧莲，郁郁青青，又似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风，清新醉人。婉转回肠，每一音高音低跌宕皆有有击晶裂玉之美。

歌声好似春日里柳絮绵绵，春蚕吐丝一般曲折逶迤不尽，纠缠千里，道是曲中多情，又似是无情。让人感觉热烈又冷静，仿佛身上原本闭塞的三百六十个毛孔全舒展了开来，温温凉凉地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众人不免惊讶这世间竟有这样好的歌声，夜莺般娇嫩、丝缎般柔美、泉水般清亮、情人般温柔，叫人消魂蚀骨，只愿溺在歌声里不想再起。不少人觉得之前听过的所谓美妙的歌声顿时变得庸俗寻常无比，这样好的歌声只有昆山玉碎、香兰泣露才勉强可以比拟。

与歌声相比，甄嬛的舞蹈就没那么惊艳了，直到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

甄嬛轻云出岫一个旋舞已见清河王立在庭中，执一紫笛在唇边悠悠然吹奏，玄清几个音一转，曲调已脱了寻常《惊鸿舞》的调子，如碧海潮生，落英玉华，直高了两个调子，也更加悠长舒缓。

眉庄机警，律调一转已跟上了清河王，陵容也换过了曲子来唱。

正在为难的甄嬛心中一松，高兴非常。这清河王随意吹奏，倒让她脱离了平日所学舞姿的拘泥，云袖破空一掷，尽兴挥洒自如。她正跳得欢畅，眉庄的琴声渐次低微下去，几个杂音一乱，已是后续无力。她身边的陵容已经随手扯过长相思抚了起来了，琴声未断歌却转为空灵的吟唱声，一切都随着笛声脱离原本惊鸿舞的曲调。

这让甄嬛更加的自在，舞姿也不再拘束，旋转间听得有箫声追着笛音而上，再是熟悉不过，知道是玄凌吹奏，心里更是欢喜。

笛箫相和，琴音袅袅，歌声曼曼，渐渐都低缓了下去，若有似无。直到甄嬛旋定，才停止下来。

玄凌放下萧声，看向甄嬛：“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甄嬛低首嫣然含笑:“雕虫小技，博皇上一笑罢了。”

随后玄凌又道:"朕许久没有听到这样好的歌声了。"

陵容只低眉道:"皇上谬赞了。"

玄凌嘱她抬头，目光落在色若流霞的陵容的脸上。陵容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里流露出混合着不安、羞急与娇怯的眼波。那种娇羞之色，委实令人动心。

而这柔弱少女的脉脉娇羞和楚楚无助，正是玄凌如今身边每个后妃都没有分毫的。如此这般脉脉的娇靥，含羞的风情，令玄凌心头却不禁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但他看了看身边甄嬛，道:"晋甄婉仪为甄婕妤。"

甄嬛谢恩，但她更知道若非陵容并未侍寝，现在晋封的一定还有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