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透骨水刑

刑部，审讯室

白愁飞整个身体被固定在一把椅子上，手臂和头部也被一块大木板给禁锢在一起，动弹不得。而他身后，则坐立着一滩不知深浅的水池。

傅宗书刚审过王小石，白愁飞自然也不会被放过。见眼前囚犯倒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淡然模样，他拍了拍肩上落的灰，让人听不出言语中的情绪：

“白愁飞。这个名字还是在细柳镇听过。之前连个全名都没有，自称飘零人。既然是飘零人就应该在四处飘零，为何来京城啊？”

白愁飞却并不为此作答，岔开了话题：“大人身为刑部尚书，不去管杀人放火，反倒问我为何来京城。这京城的刑律，还真特别啊。”

傅宗书自然听出他转移话题的意思来，倒也不恼，也算是对此解释了一番：“我若高兴，你杀了人我可以当没杀；我若不高兴，你就是摸一下汴梁的城门砖，都是死罪。刑律，我说你犯哪条你就犯哪条，懂吗？”

“再问你一遍，为何来京城？”

白愁飞这才开始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飘零人，也想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那为何帮苏梦枕呢？”

“帮苏梦枕登位，我便是金风细雨楼大功臣，出头之日，指日可待。”

“你若杀了苏梦枕，不更可出头？有没有想过杀他呢？”

白愁飞闻言不禁嗤笑一声，正视那双充满试探的眼睛：“想出人头地呢，得先看得起自己。如果什么事儿都干，那跟畜生有什么分别?”

话语间还不忘将目光落在了身侧任劳任怨的身上，其中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见他如此，傅宗书也出声感慨了句：“够老练。”

注意到了主子的眼神示意，任劳任怨赶忙哈腰示意，默契地将手各自搭在了椅子的两头，随时蓄力。

任怨一脸谄笑着盯着他，还不忘出言“安慰”几句：“请吧白公子。轻松啊，轻松。”

感受到身下座椅的颤动，白愁飞心头忽然涌上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坐稳了。”

还未来得及思索最后一句话，他已受身下椅子的牵动，猛地向后仰倒，紧接着便跌入了身后的水池。

冷……

池水的冷意浸入皮肤，刺入骸骨，后仰猛力引起的不适与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更是令他应接不暇。

他并非不识水性，但手脚都被禁锢着，便只能任凭自己一点点地沉下水去，沉到水底。

无力的感觉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此刻的大脑亦是一片空白，水下换气的能力也在此时立刻减了大半。

傅宗书在水池边冷眼看着水上翻涌出的几个气泡，直至一道大的水浪出现，他才勾唇笑了笑，漠然开口。

他知道，白愁飞体内的这口浊气已经吐了出来，今日真正的折磨，才刚刚开始。冷水灌入口鼻通便全身的感觉，任哪个英雄好汉都绝不可能浑然无感，而他白愁飞很幸运，接下来，他会无间歇的一遍一遍享受这份独特的洗礼。

“白愁飞，京城不是一个你想漂就漂的地方。好好沉沉吧。”

不知被丢下去再捞回来往复了多少次，白愁飞的精神早已变得恍惚，身体也开始麻木，不觉间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王小石在牢房里迟迟等不见兄弟，也难免焦灼不安起来，直到……

任劳任怨将已经被折腾成“破布”般的白愁飞一把丢在了牢房门口，还不忘瞥了地上那人事不省的犯人一眼，才迈步离开。

确认了那人的身份，王小石心中狠狠一抽，但见他回来，总归还是安心了些，强忍着自身伤口的疼痛，将他一点一点地抬了过来，小心地圈在怀里。

怀里的大白似乎清醒了些，却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是啊，刑部本就又湿又冷，大白又在水里来回泡了那么多遍，定然是极冷的。

左右找不到其他的办法，他只能将周围仅有的茅草盖在了大白身上，时不时地帮他搓一搓身体，他想着，就算起不到太好的成效，起码稍微暖和些吧？

“小石头……你没事吧？”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白愁飞总算恢复了些意识，虽然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发颤，但王小石刚好可以听得清。

明明自己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第一句话反而来问他有没有事，王小石简直又感动又无奈。

不过他确实也没好到哪去。面对绳子对四肢如同“车裂”般最大限度的拉扯，若非他武功底子好，骨头还算硬，怕是早已经变成碎片了。

身体的疼痛也令他难以招架，可傅宗书最后的话却迫使他在那一刻清醒过来。

他说：“这天下都是我们的，只要我盯上你，你就跑不了。”

“这天下都是我们的，你逃，又能逃到哪去？”傅宗书的话与记忆中那人的话成功吻合，不由得引发他的深思。但此刻大白的情况这般不乐观，他自然也无暇去顾及其他了。

他刚要回一句无事，便看到任劳任怨又向这里走了过来，停在了牢房门口。

任劳将手中的两只碗放到了牢房门口，朝他们招了招手：

“放心，大人还没让他死呢。饿了吧，来来来，吃点。”

而放眼看向那两只碗里，盛的是血淋淋的生肉。

更准确的来说，这碗里，盛是这间牢房里刚被拖出去的那个犯人。

任怨手中还持着一把沾血的匕首，朝他们阴森森地笑了笑：“都是我亲手剔的，一点儿骨头渣渣都没有。”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这分明是不把他们当人来看待。

白愁飞自然也看得分明，身子虽还在抖着，可眸中的怒气与恨意却也又添了几分。

今日的仇，他早晚会一一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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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宗书不紧不慢地走出刑部，走向门外的马车，而任劳任怨则始终恭恭敬敬地紧随其后。

他顿住脚步，不咸不淡地开口言道：“这是两条好狗，得好好训一训。知道怎么训狗吗？”

任怨讪讪应道：“明白，属下擅长。”

上车前忽而又想起什么，回头叮嘱：“对了，苏梦枕刚刚继任楼主，得送份大礼，祝贺祝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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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温柔寻找朋友始终无果，还是来到了最后目的地——三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