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苦水初见

二人走在苦水铺的街道上，打量着周围的情况。见周围只是普通的市井，王小石不免有些疑惑。

白愁飞见状凑近他耳畔，压低声线，用仅有他们二人可闻的音量解释道：“别看这苦水铺杂乱，也有隐于市井的豪杰，算是一片英雄地。江湖人对此地都怀有敬畏之心，平日里，就连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人，都不会轻易踏足。”

王小石点头，看向白愁飞说道：“那我们更得小心了。”

白愁飞也点了点头：“没错。”

苏梦枕与杨无邪二人在擂台上等候，只见他阖着双目，倚靠红袖刀，一袭红衣，张扬又令人直觉不可近身。

对上少年征询的目光，白愁飞只是摇头，留了句：“信使是你，别让人久等。去吧。”

说罢，他动身退至几米外的草垛边上，没再回头。当然，这也并未耽误他仔细关注着王小石这边的情况。

杨无邪向着见停在面前的王小石笑了笑，率先开口：“可是白须园的信使？快上来。”

王小石走上擂台，抱拳道：“家师命我亲自将匣子交给苏大侠。”

“既然你是要找红袖刀的持有者，那么你已经找到了。”

苏梦枕站起身来，目光有意无意地向原处那抹白色瞥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移了回来。

他步步逼近王小石，直视着他的眼眸，王小石倒也丝毫无畏惧意，大胆和他对峙起来。压迫感倏然间扑面而来，眼下周围的气氛仿佛瞬间下降到了冰点。

好在苏梦枕并无为难的本意，紧张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先前肃然之人转而一笑，拍了拍王小石的肩膀，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白须园的信使果然名不虚传。以后便和别人说，你是我苏梦枕的朋友，他们会给红袖刀一个面子。”

王小石点头称谢，仅此而已。杨无邪不觉替他松了口气，随即笑着打趣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江湖中人听到苏梦枕这个名字，那都震惊的不行，怎么你听到这个名字反而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王小石淡淡地笑了笑，忽而问了句：“我叫王小石，你们惊不惊讶？”

少年初入江湖的那份澄澈总是很打动人的，听到王小石的话，杨苏二人相视一笑，心情大好。

“以后你们也可以说是我王小石的朋友了。”

…………………………

送匣子的任务已经完成，王小石也不多逗留，拜别过二人，便去找那棵打量他们许久了的大白菜。

两人还没走远，天边转眼间乌云密布，打起几声响雷。而刀锋相撞的声音，也从苏梦枕的方向传来。两人交换了眼神，立刻一同赶回了擂台处。

擂台上的两人已然被六分半堂的人围堵，就在刚刚，在红袖刀的攻势之下，很快倒下了一批人。

白愁飞看了一圈，心下了然：六分半堂一众堂主皆汇集于此，这不仅是争夺匣子的大战，还是六分半堂给红袖刀布下的死局。

王小石侧头看向白愁飞：“要不要帮忙？”

白愁飞抱着手臂，淡淡应声：“先不用，他可是苏梦枕。”

话音刚落，那道红色的影子已经冲进杀阵，刀起刀落，敌人亦随即所剩无几，甚至连带七八九三位主力堂主也包括在内。

却在这时，伴随着一道劲风袭来，一只飞镖精准刺入苏梦枕的膝盖下方，使得他不禁踉跄一下，但也迅速稳住了阵脚。

白愁飞皱了皱眉头，放下胸前双手，神色愈发凝重了些：“是时候出手了。”

这次却是迎上了王小石坚定的眼神：“不，他能打。”

苏梦枕低头看了膝上的飞镖，天色昏暗看不清他的神色，唯见他弯下身子面不改色地拔出凶器丢在一旁，再一次做好动手的准备，仿佛刚刚被刺中的人不是他一样。

如今的领头人只剩下四堂主雷恨，雷恨见此现状，冷笑一声，将左手举过头顶。收到指令，弓箭手全部露面。将他们俩团团包围起来。

苏梦枕微微侧头：“左边的弓弩能挡住吗？”

杨无邪顺着他的话打量了几眼屋顶处，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能挡——会死。”

王白二人见此也十分默契地迅速卸下行囊，准备出手。王小石望向白愁飞：“是时候锄强扶弱了。”

白愁飞闻言挑了下眉：“锄强扶弱？这话你可别让他听到。”

弓箭手蓄势待发，眼见雷恨的命令将要下达，两个人忽然从背后出击，攻其不备，三两下解决掉屋顶全部的弓箭手，也硬生生拉开了足够大的一个缺口来。

雷恨见己方已然没了优势，只得愤恨离去。

雨依然在下，雨水的冲刷却意外的冲不净地上的血迹，这里，依然是血染千河之景。

王小石和白愁飞并肩持刃立在雨中，眼底的冷意还未全然散去，同身外的滂沱大雨溶在一起。

………………

杨无邪上前，躬身致谢：“感谢你们二位小兄弟啊。”

王小石客气回道：“应该的。苏大哥，你没事吧？”

“受了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话音刚落，苏梦枕便开始掩面咳嗽起来。眼见他咳得半跪下去，愈发厉害，杨无邪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公子……”

白愁飞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苏公子的咳嗽是久病所致吧。”

并非疑问，而是肯定的发现。

苏梦枕抬眸看了看这声音的源头：“我身上，有三四种的绝症，还有五六种连名称都没有。这些病缠在我身上，反而使我清醒。”

“两位仗义帮我，但为何要帮我？”

王小石挠挠头，憨憨地笑了笑：“锄强扶……”

注意到白愁飞一记警告的眼刀，他又立即识趣改口，“路见不平，帮你是应该的，苏大哥别客气了。”

苏梦枕算是默认了这套说辞，随后将目光落至白愁飞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警戒之意：“王小石我已见过，那你是谁？”

“我叫白愁飞。”

将对方的话默默记下，苏梦枕轻声念着：“白愁飞……还有王小石。我记下了。”

“既然今日二位出手相助，那希望，你们能再陪我闯一次这刀山火海。”

“但我们不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白愁飞自然是很看重，也是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的。只是在这之前，他仍需要一份必要的保障。

苏梦枕盯了他一会儿，心下了然，给予答复：“本来不是，可现在是了。”

白愁飞亦然，轻笑一声：“没错，现在是了。”

看眼前两人正打着他听不懂的哑谜，王小石疑惑出声：“啊？什么意思啊？”

白愁飞耐心解释道：“因为你我出手，坏了六分半堂的计划。而敢得罪六分半堂的，只能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见王小石又要开口，苏梦枕出言打断：“说够了，一句话，去不去？”

“我当然去。”

“那我也去啊。”话音刚落，王小石随即想到了什么，面露忧愁之色，“可是苏大哥，你的师妹温柔……”

杨苏二人相视一笑，温柔的事，便尽数交给了狗头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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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雷恨心里的怒火却是越浇越旺，眼下酒馆里只有雷恨一人，正坐在中心的一桌，大口闷着酒。

一道白色倩影悄然现身于房檐下。那人撑着伞，抬眸向雷恨所在的酒桌看来。那不怎么友善的灼灼目光很快引起了雷恨的注意。

亦安宁不疾不徐地收起油纸伞，径直落座至雷恨对面，却并未再将多余的目光落到对方身上，自顾自给自己添起酒来。

雷恨难得亲身体验了把如坐针毡之感，可大致是知晓事态不利，即便心中火气更盛，一时也不好发泄出口。

小小的一方酒馆沉凝良久，待酒过一盅，亦安宁淡淡开口道：“四堂主今日，收获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