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愫朦动

作者苏忱

雪顿节这天，罗布林卡格外热闹。

冯峥去得要迟一些，北北起床后磨蹭了半天，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就是拿不定主意。急得冯峥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最后发了火，从这一堆凌乱的服装里挑了一条黑红花格的短裙给她…对于自己的着装，他远不如女儿挑剔。

到达罗布林卡，北北眼泪汪汪，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低头不说话。冯峥怒气未消

冯峥你自己想想，今天早上你都干了些什么，穿个衣服，就花了半天时间，因为你，我不能先到罗布林卡帮大家扎帐篷。这是集体观念……

央金使劲朝冯峥眨眼睛，暗示他不要再说下去。冯峥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便住了口。

央金拉住北北的手，笑嘻嘻地说：

央金算了，别跟你爸逗气了，我们去找肖阿姨他们吧。

在达赖新宫前面的一大片空地上，正在演出藏戏《文成公主》。编辑部的围帐上白底蓝花的图案洋溢着一种雅致的美。一见到冯峥等人，扎西就从地上跳了起来，责怪道：

扎西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你们可真会偷懒哟！

央金就你勤快，着什么急呀！

央金说完放下拎在手中的包裹，从里面取出四个四方形的木盒，扎西一边殷勤地用藏语请央金的阿妈坐下，一边对央金说：

扎西你不来，我怎么不着急？你说是不是，肖大姐？

肖主任这个我可以作证，他急得要去找你们呢！

央金将木盒一一打开…

央金我阿妈炸的卡布舍又脆又香，你们尝尝。

北北不客气地伸手抓了一把，摇头晃脑地吃起来…大家围成一圈坐在草地上，中央铺着一块塑料布，上面堆着各种吃的东西…

林卡里一片嬉戏声，流行歌曲、藏族歌曲混杂在一起，旁边的一个围帐里还传出了别具一格的六弦琴声。有人跳起了踢踏舞，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像杂乱沉闷蒙上了牦牛皮的马蹄声。

扎西按捺不住拉住央金跳起了交谊舞。扎西兴致勃勃，央金则心不在焉。

一曲舞罢，央金走到冯峥面前，要求与他共舞。冯峥轻轻楼住央金，踩着华尔兹舞曲的节奏踮起又落下，在急促的旋转中自己的鼻尖不经意地碰到了央金耳根后的发际处，让他惊悸，而女人特有的那种芳香又令他迷恋，揽住央金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量。作为回应，央金搭在他肩上的手也悄然移向他的脖根，身体轻轻贴住他。当华尔兹在欢快热烈的气氛中结束的时候，冯峥明白，他已经爱上央金。

大人们在跳舞，北北翻看了一会漫画，就坐不住了，狼狗南南自然跟着她，跑前跑后，活蹦乱跳。

“咚”的一声撞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两个人都来不及提防，猝然摔倒在地。随着“嘭”的声响，那女人手中的八磅热水瓶也摔碎到地上，滚烫的酥油茶流至北北胸部…

被北北撞倒在地的女人不是别人，是西尚分手的女朋友拉姆。

许多日子以来，拉姆都闷闷不乐，西尚把三年的同居生活一笔勾销了。出于自尊，拉姆制止住了再去找他的念头。如果西尚不看重他们曾经拥有过的三年，就让她自己咽下这杯爱情的苦酒吧。

今天同事邀她到罗布林卡过雪顿节，在此之前她碰上了西尚的父亲母亲。老俩口拉住拉姆问长问短，拉姆眼泪夺框而出。西尚父亲见状心想他们八成有了矛盾，西尚母亲再三追问是不是西尚欺负了地，拉姆才告诉他们说西尚有了别的女人…

西尚父亲听了怒火万丈，怒气冲冲的表情令拉姆感到不安，后悔不迭，拉姆的本意并不是要向西尚的父母亲告状，让他们为自己作主。当她告别了西尚父母，一直惴惴不安，偏偏在节日上雪上加霜，北北被酥油茶烫伤，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北北在医院的病床上已经躺了三天，雪白的纱布从解颈一直缠到胸部，烫伤并不很严重，但那个戴眼镜的医生说会感染，要她住院治疗。父女俩只好听从医生的安排。

到了第四天上午，拉姆来探望过离开后，北北坚持要出院。

冯峥去办理出院手续，北北静静地躺着等父亲，狼狗则像一个忠诚的卫士尽职守护在她的床前。这时病房外传来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很响，房门一阵风似地被推开，北北同班上的几个女同学风风火火地撞了进来，几个同学来看她。唧唧嘎嘎说个没完，就在这时央金提着饭盒走了进来。

央金真热闹啊，你爸爸呢？

央金将饭盒放到床头柜上问道。

北北老爸办出院手续去了。

央金这怎么行呢，还是多住几天的好。

央金关切地说完便出去找冯峥。

央金出去后，那个依玛同学问：“她是你妈妈吗？”北北摇头，忍住眼泪回答没什么。这时候她非常想念她的妈妈。

央金在走廊上碰到了冯峥，冯峥已办好了出院手续，央金带着责备的口气说：

央金这事你怎么能听孩子的话？

冯峥也好，在家养伤还方便些。这几天你跑来跑去的，给你添了多少麻烦。

央金说这些干什么？我乐意，你应该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情意缠绵地看着冯峥。冯峥感觉自己的心里同样溢满了柔情，但是一想到自己是个离了婚带着娃的男人，不禁犹豫了。他没有吭声，只是微微一笑，与央金肩并肩慢慢朝病房走。

央金你怎么不说话？

冯峥我知道。

央金你知道什么？

央金停住脚步，充满深情地注视着冯峥。冯峥避开央金灼热的目光，冷静地说：

冯峥我们不合适。

央金失望极了，直觉告诉她冯峥说的不是真心话。她想质问为何要掩饰自己，但是冯峥不给他时间，甩开步子进了病房。

这天晚上，央金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为什么会爱上冯峥？是他成熟的男人味，还是他表现在女儿身上的那种尽责的父亲形象？抑或是工作中显示出的魄力和才干？尽管他是个离了婚的汉族男人，还带着个孩子，央金却不以为然。她不在乎这些，她要让她的心跟着感觉走，她的感觉告诉她：冯峥就是她要找的那种男人。

雪顿节最后一天，央金打电话给冯峥，告诉他沐浴节她的母亲要来，能否带着北北一块过来。

吃过午饭，带着北北去医院换药，换完药就搭着女儿去了央金所在的拉萨河。他明白，其实他想见到央金。

冯峥见到央金时，央金正缓缓地除去衣衫让自己赤果的身体浸泡在河水里。央金面朝拉萨河，头顶悬挂着的光芒四射的太阳将她的后背涂抹上了一道金色的光泽，构成一幅如梦似幻的画面，看得冯峥恍如隔世，若入仙景…

北北老爸，干什么呀，当心你的眼珠子掉出来了！

北北戏谑中夹杂着责备语气的话提醒了他。冯峥回个过神来尴尬地一笑。

北北央金阿姨真美，对不对？

冯峥没有吭声，北北又问，

北北你爱她？

冯峥叹了口气，想着怎样回答女儿：

冯峥如果我爱地，你会反对吗？

冯峥小心翼翼地用词，意察着女儿的反应。

没等到女儿回答，央金欲给母亲搓背时，发现了站在河滩上的父女俩。

一看到冯峥，央金不好意思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赤棵的x部，快步蹚水到母亲身边，取下披在母亲身上的大毛巾，裹住自己的身体，光着脚丫走上河滩，一粒粒水滴似珍珠从她头上身上落下，当央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这父女俩面前时，冯峥欣赏着央金窈窕的身材，想起了一个形容词：出水芙蓉。

央金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冯峥刚来一会，

冯峥回答，极力避开央金的目光，避免注视她的身体，尤其是诱人的x部。面对近在咫尺仅仅用一条毛巾裹住自己身子的央金，冯峥感觉到了一种肉体的诱惑力，心跳不由加剧，许久没有做ai的那种冲动此刻正由大脑迅速传到全身的每一个血细胞。他涨红了脸，多亏了女儿在旁边，他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没有将央金搂在怀里。

北北好奇地问央金：

北北为什么大家都光着身子到河里洗澡，不觉得难为情吗？

央金一笑，回答说：

央金雪顿节、沐浴节到河里洗澡，是我们的习俗。拉萨城里的藏族这时候都喜欢到这里来沐浴，是不会难为情的。

北北为什么大家要来这里沐浴呢？

央金这个，就说起来话长了

央金传说很久很久以前青藏高原发生了罕见的瘟疫……所以雪顿节沐浴节在藏族是一件重要的大事，像朝圣一样神圣…

北北听后狡黠地歪着头说：

北北央金阿姨，你很会讲故事，我老爸讲起历史来，可是一套一套的，看来你们俩倒是蛮合适的呢

冯峥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

北北老爸，还不好意思啊

说完又转身面对央金问，

北北央金阿姨，你是不是喜欢我老爸，你想嫁给他吗？

央金的脸唰地红了起来，她没有料到北北会当看冯峥的面这样问她，虽然她愿意嫁给冯峥，但是这话应该冯峥问她而不是他的女儿问她。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慌乱中只好拉着北北的手转移话题：

央金你想不想到河里洗一下，很好玩的。

北北瞅着自己脖子上的纱布犹像着。央金意识到自己失语，忙说

央金你现在这个样子，最好别下水，就在沙滩上玩吧。

然后羞涩地看了冯峥一眼，对他说了声

央金你们等着，我去穿衣服

慌慌张张地离开俩人，在河滩边上拿起自己的衣裙，钻到树林里穿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