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魂断

五月里，天气诡异地热起来。因着西北有战事，江南亦有大旱，皇上不得不南巡了一趟。

这期间，因着莞贵人身子重了，便没能随行，皇上虽不舍，但仍以国事为重，只得去了。临行前，皇上嘱托华贵妃暂行皇后之权，暗地里却在搜罗年羹尧的罪责。

莞贵人与皇上一心，自然得了消息，便把曹贵人给的证据呈给了皇上。

皇上的意思，原是待他回来后再行处置年家的事，但华贵妃见皇上走了，宫中唯自己最尊贵，心思便活络起来。私心想着要如何为难一下莞贵人。

年世兰“颂芝，去把莞贵人请来，本宫今儿要好好儿教教她规矩。”

说完后，华贵妃取了一块蟹粉酥，慢慢吃了一口。

颂芝答应着下去了，不过半炷香的功夫，莞贵人便由安常在陪着来了翊坤宫。

甄嬛“臣妾参见华贵妃娘娘，娘娘说有话要说，还请娘娘赐教。”

莞贵人彬彬有礼，倒是挑不出错而来。

年世兰“安常在也来了。”

华贵妃并不让她们起身，不紧不慢地闲话道。

安陵容“是，臣妾见这正午的日头逐渐上来了，担心莞贵人独自过来不便，便一同来听娘娘训导。”

安常在谦卑地答着话，心想在这关头上，还是尽量避免惹怒华贵妃。

年世兰“怎么，你是说本宫苛待了莞贵人？”

华贵妃听了这一句，便阴阳怪气道。

安陵容“臣妾不敢，只是听说，从前潜邸里头，先前的福晋曾因一位侧福晋在言语上冲撞了她，而罚她跪了几个时辰，却意外导致那位侧福晋小产，听着可真是惊心啊。”

年世兰“你平素里轻声细语的，大气儿都不敢出，怎的今日说话如此大胆？”华贵妃瞪了她一眼，抬手说道:“起来吧，莞贵人，有身子的人了，不必行大礼的。”

甄嬛“皇上和皇后娘娘虽然特许臣妾不必行礼，但臣妾以为上下尊卑有序，礼仪不可废。”

华妃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年世兰“行了，别说那些场面话了。本宫问你，后妃之德是什么？”

甄嬛“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三百里头的这首便是说的后妃之德，女子应当柔顺恭敬，一心侍奉圣上，为皇上开枝散叶，当为后妃之德。”

莞贵人虽一愣，但还是很快答道。

年世兰“错。安常在，你来说？”

华贵妃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龙凤团茶，问她。

安陵容“让娘娘见笑了，臣妾不过略识得几个字罢了，并没读过《女则》和《女诫》，还望华贵妃娘娘赐教。”

安常在觉得，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错，不如让华贵妃自己说。

谁知华贵妃蓄意为难道:

年世兰“哼，我可是知道你读了些诗书的，何必藏拙呢。”

安常在只好硬着头皮说:

安陵容“臣妾浅薄，觉得后妃之德是宁和顺从，不拈酸吃醋，侍奉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当然，要下您行管理六宫之权，这自然也包括您。”

华贵妃抬了抬头，高傲道:

年世兰“话虽如此，可你们二人素来拿乔作态，我猜如今你们并不真心敬服。”

甄嬛“娘娘何出此言？”

莞贵人心知她是故意挑刺，想必是想用自己做个筏子来立威，便也不怕了，抬首迎上她的目光。

华妃强词夺理道：

年世兰“你恃才傲物，又因有孕，对本宫向来无礼，众人皆知。”

安陵容“娘娘，臣妾以为，莞贵人从无不敬之意，想来娘娘是误会是了什么吧。”

年世兰“行了，本宫不欲和你们多费口舌，莞贵人，既然如今是本宫管着后宫大小事务，本宫觉着你不受后妃之德，不敬主子，便能罚你。”

甄嬛“是，还请娘娘责罚。”

莞贵人闭了闭眼，心知今日逃不过，倒不如早些受了罚，也可回去歇着，便稍稍示弱。

年世兰“本宫也不欲苛责，你便跪在廊下，跪足两个时辰，便算是你诚心敬服了。”

说完，华贵妃教人搬了张贵妃榻在殿门口，摆明了要看着莞贵人受罚。

安常在着急道：

安陵容“还请贵妃娘娘三思，娘娘仁慈，臣妾听说翊坤宫里对宫女太监的赏赐都是最丰厚的，可知娘娘您一向体恤旁人，如今莞贵人确实身子不便，即便娘娘要罚跪，是否可以略略减些时辰？”

华贵妃不理会她，自顾自剥了一粒葡萄吃。曹贵人似乎也有些担忧，开口劝道：

曹贵人“娘娘，这莞贵人虽然无礼，但也可用别的法子罚过……”

年世兰“本宫便是看不惯她那张狂的模样，今日才要好好治一治，谁要开口求情，便一同跪着吧。”

安常在心一沉，便理了理衣裳，陪着姐姐跪在廊下。

年世兰“哟，你倒是衷心，像我哥哥府里的侍妾养的那叭儿狗似的，总跟着人转。”

华妃讥讽道。

莞贵人皱眉，说到：

甄嬛“娘娘慎言，安常在位分再低，也是天子御嫔，不可随意轻慢折辱。”

华贵妃一笑，说：

年世兰“你在受罚，还能有力气顶撞本宫，看来是还可多跪上几个时辰了？”

甄嬛“娘娘既然罚了，臣妾自当领受。只是臣妾身怀龙裔，如今也算是皇上的孩子给娘娘跪了，不知娘娘日后是否受得起？”

莞贵人轻轻扬起下巴，颇有傲骨地问她。

年世兰“本宫是贵妃，你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你可知，日后这孩子未必能养在你膝下，且别轻狂。”

华贵妃不怀好意地含了一抹笑容，陵容看了只觉得背脊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