鹂太妃

前言

想来，我在皇上心里，不过是只鸟儿一般的玩物，是生是死，又有什么要紧的？

不过，皇上不知道，于我而言，他也不过是一个物件，一个能让我光耀门楣，让我娘在家中扬眉吐气的石阶罢了。即使那把龙椅在汉白玉阶梯的最高处又如何？他既不爱我，我亦不眷恋他。婉转承欢，低眉顺服，不过是做做样子，赢几分荣宠罢了。

我这一辈子，在乎的，从来只有姐姐一人。

小太监“鹂太妃，太后那边儿请您过去尝尝今年新上的荔枝呢。”

一个小太监满面喜色地踏进康宁宫，端端正正地行了礼，便朗声说道。

安陵容“知道了，我稍作梳妆后便去。”

听到这话时，安陵容正为自己画眉，仔仔细细地描完后才吩咐道。

小太监“嗻。”

小太监得了信儿，便退了下去。 安陵容身边伺候着的宫女唤作坠云，此刻殷勤着为她挑首饰搭配。陵容却只是随意选了两支簪子，并一对碧波色耳环，着一袭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并不如何奢华，只取一点清雅之意，便起身去往寿康宫。 刚踏进门，太后便招呼她道：

甄嬛“陵容来啦，快来，尝尝这冰镇过的荔枝。皇上午后时刚差人送来的，可甜着呢。”

安陵容“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鹂太妃仍旧是循例行了礼，才起身坐在一旁，坠云接过荔枝，端到鹂太妃面前。

太后坐在上首，虚虚的扶了她一把，

甄嬛“快起来，你我之间，闹那些虚礼做什么。”

安陵容鹂太妃正色道：“礼数自然还是要遵的，免得旁人背地里说，说我轻慢了当今太后，那可是大罪。”

甄嬛“哀家不说，谁还能乱嚼舌根？如今可不必从前了，咱们呀，不必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大可放下心来，尝尝美食，也过几日自在日子。”

太后虽已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女子，但由于假借了钮祜禄式的身份，虚报了岁数，虽是当今圣上的额娘，实际上年岁不过二十七八，平日里金尊玉贵地养着，容色如玉，正值芳华，若不是衣裳故意挑了绛紫色，又戴了极华丽的点翠首饰，倒真真不像是太后。纵使如此，尽管在外人面前仪态端肃，但在昔日姐妹面前，仍是活泼爱说笑的。

鹂太妃此时也不过二十六岁，仍如少女一般娇俏，捻了一颗荔枝吃着，笑言：

安陵容“是是是，姐姐总是不爱管这些规矩，是陵容太谨小慎微了。”

甄嬛“好吃吗？你若喜欢，我差人给你送些过去。”太后问她。

安陵容“荔枝清甜，冰镇过的更是沁凉爽口，自然是喜欢的，只是这是皇上孝敬给姐姐的，我若拿了，似乎不妥。”

进宫多年， 鹂太妃神色仍有些怯怯的，如海棠泣露。

太后却不在意，只说：

甄嬛“那妹妹便给我送些安神的鹅梨帐中香来，如此，你来我往的，便不欠我什么了。若是皇上问起，我便送他几盒香，想来也便无话可说了。”

鹂太妃拿起手帕，掩面而笑，连声称好。

此刻，窗外有梨花飘落，打着旋儿落进殿内，落在青砖上，让鹂太妃想起昔年先皇亲手为姐姐作的姣梨妆。彼时的情爱，彼时的厌憎，都随着先皇的离去一同散了。若说姐姐终究还留下了胧月、灵犀、弘曕几个亲生骨肉，那么自己呢，自己手里又留有些什么过往的遗物？

宫里的时日一向长久而乏味，曾经为了邀宠而模仿纯元皇后的歌喉，纵有昆山玉碎之音，也不过是拟态，失却本真。如今能为自己而歌，却已经哑了嗓子，再也唱不出昔年天籁。歌者是为了怡情，也为了感怀，若是再不能和着姐姐的惊鸿舞作歌，还能做些什么呢？

姐姐倒常常读书，偶尔写字，也许自己也该看上几页诗书，遣散幽怀，聊作慰藉。思及此，便寻了纸笔，偶尔想起往事，提笔书就，拿到寿康宫与姐姐一同回忆，想来倒也有一番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