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腐败之地

神启历281年7月16日

我叫暮荒，这是我来到黑檀镇的第21天，或者说被流放到这片暗紫沟壑之地的第十三天。我很庆幸我还没疯，我的大脑还能清晰的运转，并写下这篇日记。今天没有出现幻觉，但来自于地底深处的低吼，来自于可憎之物的呢喃，不知来自何处的低沉呼唤，依旧在我的耳边环绕。如果幻觉让我看上去像个疯子，那么那些低沉的声音可能会把我变成真正的疯子。

手头上仅有的三枚金币，在今天被我用掉了一枚，换了一把铁矛与两颗可以续命的药丸。这里的人们大多都已经把我当成疯子，但这正合我意，他们都是人渣，与他们有什么交流是不必要的，但……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再过多久，我又要多久才能离开这里，摆脱幻觉与低语，回到正常的城镇。

暮荒借着燃烧虫油的灯光，在桌前握笔将日记写下。日记本上的字迹时而潦草，时而工整，透露着写日记者的心情。房间的四壁由漆黑的石砖构成，压抑到令人窒息，这里的空间又不大，只容纳了一张木床，一个桌子和一个柜子。在暮荒打了个瞌睡后，他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掐灭油灯，躺在了铺了一层干草的木床上休息。

次日清晨，门外的钟声响起，将熟睡中的暮荒叫醒。他走出房间，面前就是由黑檀石铺路的狭窄街道，街道两边的房屋后又是一堵比房屋高出数倍的城墙。整个黑檀镇就由两道城墙中间的狭窄街道组成，街道两端的尽头是出入口，最中心是镇长小楼。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就好似生活在峡谷中的老鼠，所能看到的希望，也不过似头顶的太阳一样，被浓雾遮盖。

在黑檀镇中的每一个人，每天上午都要无偿去进行由镇长组织的劳动。还有一条规矩：谁的工作量最少，那么他次日就是全天无偿为镇长干活了。

如果有人不满意或反抗，他的骸骨很有可能出现在第二天的蠕虫养殖坑中。

时时刻刻都被灰雾笼罩的腐败之地，白天见到的阳光被大幅度削弱，这里的土地永远都是深黑色的，为数不多的植被也变成了暗紫色。

暮荒扛起镐头跟随着镇上的其他人一同前往黑岩矿场凿石头，不过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离暮荒远些。

好人厌恶人渣，正常人远离疯子，很正常不过的道理。在那些人眼中暮荒正是一个半疯的人，只能说他的话还算有些逻辑。不过这其中疯掉的部分有一半成分是暮荒装出来的，毕竟他可不想与那些人渣打交道。

他们大多数是来自太阳国度各地的重罪犯，被骑士团的执法者用一次性的奥术迁跃法阵，流放到这腐败之地中心自生自灭。

没有人能猜到，可以轻易吞噬一支50人的精锐骑士队伍的腐败之地，竟然让这些宣告死刑的囚徒找到了生存之道。

离开黑檀镇，沿着高处崖壁边是的小道前行，通过灰雾向着远处望去，暗紫色的荆棘随意的生长在地表裸露的岩石与淤泥之中，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泥坑与随处可见的巨大地裂，每一个都深不见底，掉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经过半小时的跋涉，众人来到了黑岩矿场，所有人都开始抡起镐头去开采那些岩石。

暮荒挥起镐头凿着一块暗紫色的黑檀岩，他相当的卖力，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快干！用力点，我们黑檀镇想要发展运作可少不了这些东西！不想吃鞭子的，手脚就给我麻利点！”

身旁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甩着皮鞭吆喝道，他是被镇长任命在黑岩矿场的监工，就住在这里，同时也负责这里的看守工作。

黑岩矿场位于黑檀镇北边，按理说这么多人直接暴露在这腐败之地中，应该会引来大量的噬魂者。然而，包括镇长在内的上一批来的这里的人，他们摸索出了一个规律，清晨到正午前的噬魂者活动范围很小，也是因为这个采石活动只在上午进行。

在上午完成采石工作后，暮荒跟随队伍回到黑檀镇后，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供暮荒自行支配了。

在镇内食堂中，暮荒从口袋里数出五个拇指甲大小的墨绿色结晶，这是从噬魂者身上挖出来的东西，在这里被当做货币使用。一个脸上零散的分布着好几块黑斑的丑女人，接过晶体没好气的说:

“暮疯，你要来些什么？”

“烤的。”

暮荒淡淡的回答道，看着那丑女人的脸多少有些膈应。在腐败之地生活久了的人，受腐败因子影响，都会得这种皮肤上长黑斑的地方病。

只见那丑女人先是露出一脸不屑，随后让后面的人拿上来了一条烤面包般大小的蛆虫，它的表皮漆黑，已经被烤硬化，还微微冒出热气。

“劝你一句，那结晶很宝贵，你看他们只吃那些两晶或三晶的虫粥，别到了最后连只要一晶的盛粥都吃不起了。”

暮荒独自来到一张桌前坐下，身后传来丑女人的奉告，暮荒没有理她，而是抓起烤蠕虫便啃了起来，瞟了一眼另外一桌上的人，他们浑身脏乱不堪，喝着都不能被称之为食物的肉糜。

比起那个，暮荒食用的这个烤蠕虫好歹还强上不少，在味道上也还说得过去，不至于要人强忍着作呕硬咽下去。

我在想什么他们是不会懂的，从六岁开始可憎之物的低语与它带给我的幻觉就随年龄越发严重，如今我又能听到来自这腐败之地地下深处沉眠的庞然之物所发出的声音。我因幻觉误杀了人，但我不是真正的杀人犯啊，却要遭受和那些人渣一样的待遇，凭什么?

暮荒埋头咀嚼面前食物，把自己那痛苦扭曲的神情隐藏于阴影中。

一道声音突兀的在暮荒耳边响起，似是古精灵语在自己耳边低声吟唱，那声音是呼唤，切亲切无比，与往日那令人烦躁的低语完全不同。

暮荒也模仿着那个声音的语调吟唱起来，恍惚间，暮荒看到在一个黑暗的深坑之中，在一道腐败之地开裂的地缝之下，有一棵神圣而又高大的巨树，那是腐败之地中未曾有过的生机，是那般的绿意盎然。

暮荒全然不知，食堂里的其他人正向自己投来异样的眼光。

“该吃吃，该喝喝，那个家伙又犯病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用管他。”

丑女人冷笑一声，说完便离席走人了。

“你还别说，就他这样疯疯癫癫的人，在清醒时竟然总是能超额完成任务领取额外报酬，真是奇怪。”

“哎，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他虽然是半疯，但是想活命是真啊，不表现点自身价值，估计早就被镇长丢去喂虫了。”

……

很快暮荒便清醒过来，把剩下的虫子吃完，他便离开了食堂。回到自己的房子中带上铁矛与药丸便离开黑檀镇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呼唤声是第二次出现，有东西在呼唤我前去，我必须找到它，无论好坏。

走出黑檀镇庇护的暮荒很快便被那些漂浮于空中的噬魂者盯上，那是一种身体似是圆锥形蠕虫的怪物，它们拥有着棕色如同树皮一般的外壳，圆锥形的身体两侧长有大量的薄翼，依靠薄翼飞快的震动，可以让他们在空中悬浮或飞行。一圈圈绿色的突触排列在它的身上，在类圆锥形身体的底面，也就是它们的正面，长有一圈圈环形口器。两只主眼生长在身体上下两侧，而副眼则遍布了它的身体。

这种怪物可以直接啃食人的灵魂，因此被称之为噬魂者。不过，它们在可以的情况下，会优先先攻击人的肉体。

暮荒握紧手中铁矛，其末端链接着长长的铁链捆在他的左臂上。这可就是他猎杀噬魂者的好帮手了，腰间的铁剑静静的躺在剑鞘中，留作副手武器。

看着漂浮于空中的噬魂者渐渐靠近，暮荒握紧铁矛蓄势待发，在那个怪物距离他五六米的地方，暮荒甩出铁矛精准的刺穿那只噬魂者，握住铁链往回一拉，铁矛连同那只狼狗般大小的噬魂者便被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