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 32

九骓堂内剑拔弩张，跪着一屋子的下人婢女，萧夫人横眉怒目跽坐在上首，左右两侧分别是桑夫人和程姎与其傅母，而少瑜和少商一到便被萧夫人按了个蛮横霸道、心胸狭窄，强抢程姎书案的罪名。

等少商言语犀利地一层层撕开假象，然而最后，萧夫人却为了程姎选择了息事宁人，连一个下人都不愿责罚，就此揭过，哪怕会让儿女落得个欺压堂妹堂姊的名声。

少瑜挑了挑眉，只觉无语至极，笑着问道:“阿母，我们是你亲生的吗？”

这话一出，堂内瞬间仿佛什么声音都没了，安静的异常，大气都不敢出。

青苁被吓了一大跳，满眼惊慌地高声喊道:“五娘子！”

程少宫和程颂也满脸惊慌，又担忧地看着她背影，程少商扯着她的袖子，“婳婳……”

萧夫人一拍桌案，既怒又不可置信地道:“你你……你说什么？”

“阿母，婳婳只是……”程颂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少瑜打断了，她的声音很轻很柔，眉眼含笑，每个字却又让人听得清楚明白:“我说，我同阿姊是您亲生的吗？”

“女儿比不过堂姊，所以您信其傅母不信秋蓉的话，您因为一个下人的话，三堂会审你的亲生女儿，当着下人的面斥骂亲生女儿的品性。最后又为了不让堂姊受委屈，您选择息事宁人，哪怕你的亲生女儿会因此名声扫地，会被下人耻笑，会被外人看不起，会烙上一辈的印记，都无所谓。阿母不是一向聪慧睿智吗？六岁便能掌家，难道竟不知‘人言可畏’四字吗？阿母，您会为阿兄娶一个被生母责骂品行不端的新妇吗？还是说我们本就是被你抛弃的，能抛弃一次便能抛弃二次，因为习惯了……”少瑜强压下去的咳意此时再也压制不住，撕心裂肺地捂唇咳了起来，咳得眼泪盈眶，却始终未曾滴落……

不管在在何地何时，被人言逼死毁掉的女子还少吗？

葛氏再狠毒愚蠢，却不会帮外人欺辱亲女，程母再粗鄙不好，也会毫不犹豫地维护自己的儿女，萧夫人是如此的看不上两人，看不上这两人养大的女儿，却能待葛氏的女儿如珠如宝，为其不惜中伤自己的亲女，当真是讽刺至极。

当初觉得女儿教坏了害得也是别人家，曾今抛弃了，如今却又再次利用，去彰显自己品德高尚、公正无私，当真是可笑至极。

堂内明明有少瑜的咳嗽声，程姎的低泣声，少商为她抚背担忧的声音，却又似乎寂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

桑舜华眼见情势难以善了，既担忧少瑜，也怕萧夫人犯糊涂做出无可挽回的事，当即“哎呦”一声大叫了起来，一手捂腹装作腹痛，一手拖着萧夫人的手腕，往内堂去了。

萧元漪接连受挫，又面对幼女的一声声诘问，儿子女儿都在向她表示强烈的不满，怎么会这样？愣神间竟真的被桑氏轻轻拉走了。

或许她心里也知道，不能在呆下去了……

…………

一到内堂，桑舜华便屏退婢女，道:“姒妇今日好大的威风，可把我吓住了！”

萧元漪嘴硬道:“我威风？你看看那两个孽障，一句句逼着我，她们才威风呢！”

桑舜华只道:“活该！你自己立不住道理，又要摆母亲的威风，活该被迫到这地步！”

萧夫人恨恨道:“这几个不省心的孽障，让一下又怎么了，回头我自会处置，姎姎的脸面……”

“你别再姎姎姎姎的了。我听着就不快！”桑舜华听得无语至极，“人心皆有偏向，这本不稀奇，但姒妇你也未免偏心太过了！刚才你的那些话可是一句比一句狠呐，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必定认为姎姎才是你亲生的，嫋嫋和婳婳是捡的。”

“胡说八道！”萧元漪又想到了少瑜那字字句句，再听不禁大声驳斥，过了好一会儿又道:“今日这事要如何解尾？”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行了，你别出去，我去。”桑舜华一边笑着起身，一边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是世上有些人呀，为了彰显自己公正无私，有时反而会厚待旁人，苛待自己的骨肉。你说可不可笑？”说完人已经走了出去。

只留萧夫人背影直直跪坐在原地，心头震震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