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 11

萧元漪对跟着青苁进屋的莲房问道:“嫋嫋和婳婳都睡了？”

“回女君，奴婢等女公子们睡着了，才过来的。”论家主和女君，莲房向来更害怕后者。

萧元漪问道:“葛氏平日里都怎么对待嫋嫋、婳婳的？”

“仲夫人对女公子们向来视而不见，吃穿用度，说好听的是教导女公子勤俭节约，说白了就是吃不饱穿不暖，府上的奴仆都比女公子过得好，自然而然那些奴仆，也少有将女公子们放在眼里的。每年天冷时，五娘子总是要狠狠地大病上一场。这个时候，我们就会被仲夫人扔到庄子上去。”说着说着，泪水已经糊满的脸，莲房随手用袖子抹了抹，哽咽着:“五娘子身体本就不好，平日里一点小风寒就能要半条命，更何况是在寒冬腊月，没有一件能够御寒的衣服，更别说碳火了。”又擦了擦眼泪，满是苦涩地笑道:“其实去庄子上也挺好的，虽然过得苦些，至少满山的柴火，不至于给冻死。”

程始红着眼眶追问道:“这么多年来，府上一次都没给婳婳请过医师吗？”他也知道自己问的就是屁话，葛氏要是有那好心？又怎么会在寒冷的冬日把他闺女赶去庄子上。

莲房含着眼泪疯狂摇头，“五娘子从来都是靠自己熬着，病得再严重也不准我们去她们。直到有一年冬，五娘子连着昏睡了好几日，始终不醒，一直发热不退，四娘子吓坏了，哭着跑去求仲夫人，可是仲夫人却说:家里没钱了，让五娘子先等着，等家主和女君送了钱，再请也不迟。”

明明府上就不缺钱，葛氏穿金戴银，满头珠翠，却不肯拿出一点钱来请医师。

萧元漪忍不住捏紧桌案，闭眼瞬间，又问道:“那老夫人怎么说？”

“四娘子也去求了，但老夫人也觉得仲夫人说的对，说五娘子哪年不这样病上一场，熬熬也就过去了，没得浪费那钱。”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视钱如命，一说到要用钱，那里还会管女公子们的死活。

“第二日我们就又被赶去了乡下庄子，说什么不吉利。”莲房叹道:“那年冬天似乎过得特别慢，好冷好冷。还没等五娘子好，四娘子也病倒了，但好在，两位女公子最后都熬了过来，只是五娘子最终还是落下病根，让她本就不好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

做为程母的亲儿子，程始哪里能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品性？子不言母过，但这心里依旧免不了有些心寒啊！

他和元漪每年往家里一箱箱的送钱，得了什么好东西，从来没缺过家里的那一份，再怎么锦衣玉食也够了。可是当他闺女病得快不行时，却无钱买药，无衣无饭，葛氏不管就算了，那本来就是个毒妇。

但是他亲娘呢？他亲娘啊，竟然为了那么点儿钱，眼睁睁看着亲孙女儿去死，任由葛氏把她们仍在庄子上自生自灭。程始想到此处，不禁泪流满面，既心痛女儿这些年受的罪，又痛心亲母的所做所为。

哪怕冷静理智如萧元漪，此时也是心如刀割，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又怎么会不心疼。当初她再多的权衡利弊，在此刻听完女儿血淋淋的生活，都变得可笑起来。

…………

屋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气氛很是有些压抑。

过了好久，萧元漪才放下手，除了眼眶微红以外，她又恢复到了平日理智冷静的模样，问道:“为何葛氏会说嫋嫋害了幺哥儿？”

莲房扑通跪在地上，道:“是那幺哥儿先骂女公子有有有……”剩下的话越说越轻，咬紧牙关也未曾说出口，又说:“每每见了五娘子，他便骂病秧子。”

程始气得拍桌:“哼，还真不愧是葛氏的侄儿，嫋嫋就是下手太轻些，下次那竖子要是再来，老子非揍得他哭爹喊娘不可。”

“将军。”萧元漪不是不生气，只是有些事要么不做，要么便做得妥当，免得落人话柄。“嫋嫋和婳婳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

程始也道:“还有喜欢吃什么？”

“四娘子喜欢做些日常所需的小物件，比如书简，五娘子喜欢看书写字，但仲夫人又要求节俭，竹简都是写完后再洗刷掉，再重新晾干，再用，如此反反复复。五娘子的书简，几乎都是四娘子在庄子上亲手做的。”五娘子真是料事如神，莲房按照吩咐一一说完，反正句句属实:“至于喜欢吃什么？奴婢真不知道。”能吃饱就谢天谢地了，那还有那么多花样啊！

原来那书简之所以破旧，竟是因为反复使用导致的！程始夫妻相互对视了一眼，挥手让莲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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