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犯错

男人一袭白衣走在充满白雾的山林之中，他纤白的手指被两壶桃花酿的细绳隐隐勒出了两道细细的痕迹，墨发散落于背后，他的模样很是俊俏，本该是多情的桃花眼，但里面却只有无限的冷意和疏离。

这两壶桃花酿还是男人刚从桃花树下挖出来的，壶身还沾有一些新鲜的土壤，连同男人的指尖也沾上了些。如果向白雾深处的后山看去，还可以看到一些粉嫩的身影，那便是男人埋桃花酿的花林。

男人捻了捻指尖，土壤尽数落霞，只听空中想起一阵叮咚声。

系统X6B7368:主神，喻言的处罚已经完成。

被称为“主神”的男人冷冷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系统X6B7368:主神，现在还未到酒酿好时节，您为何将其拿出来了?

“仙墨托我带的，我分配给你的公事都处理完了?”男人回道。

系统X6B7368:已经处理完了。不过主神，您的二千亿岁的生辰也快还要到了。

“知道。”男人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澜，“不过是长了一亿岁罢了。”

系统X6B7368:主神可有什么安排？

“没有，那些老狐狸应该给你多找点麻烦，你最近话有点多了。”

系统X6B7368:……是我冒犯了，主神。

但男人并没有听系统过多说些什么，转身便消失在白雾深处。

怪石随便地堆着，倒成了一间极好的山洞，洞口的藤蔓缠绕，山洞里甚至还有滴滴水声，听上去很是悦耳，石板铺在山洞的水潭上，里面也有些杂草和野花随意生长。

再深处，有一处顺流而下的水帘，上方则是一处山口，而水的源头就在上方。

主神走在水潭上的石板上面，这些石板并不平整，边角不是有些破损就是有些凸起，而石板中间也没好到哪里去，隐隐有要裂开的架势。

而主神白衣的衣摆也被水浸湿，显出一道明显的水印。

“我的桃花酿呢？别和我说你没去野居。”说话的人正是仙墨，他的语气很是轻佻，仿佛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不正经。

主神随手便将手里的桃花酿向自己所在位置斜上方一扔，而仙墨也刚好伸手接住，一把扯开桃花酿的壶口的纸，又舒舒服服地躺会原位喝酒。

“哎！还是你酿的好喝，阿愿酿的那桃花酿和你的相比差远了。”仙墨感叹道。

主神没说话，他也知道仙墨这人是个什么德行，话没少说，但该喝的酒也没少喝。

“你要真觉得不好喝，以后就别来我这找我要，回你的局子里去。”廪愿从山洞的另一个洞口走出来，刚好听见仙墨这话，脸彻底黑了个底。

仙墨连忙下来陪笑道:“阿愿，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那不是喝多了嘛，你酿的酒也好喝，比封策酿的好喝多了。”

廪愿懒得听他满口胡话，干脆不发理他。

主神站在一旁，就看着两人瞎胡闹，直到衍岚出现在自己身旁。

衍岚一身淡紫色长衣，他的怀里还抱着几份卷宗，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主神。”衍岚微微弯腰，点头道，这就算是行过礼了。

“嗯。”

“我是来和您商量您两千亿岁生辰时选分世界历劫之事。”说着，衍岚便把手里的卷宗交给封策。

封策接过卷宗，打开细细浏览，只见在写主神生辰那一行下面写着:第三万六千七百五十八位主神，在两千亿生辰所度历劫。

虽然这看上去是很正常，但总所周知，主神在生辰当天会以雷劫的方式来平衡每一次自身所发生的变化带来的异常，当然，也是有另一种方式的，就是选取分世界历劫，这种方法当比起雷劫会显得更温和，但所要花费的时间也更长，而以前大部分的主神则是会为了节省时间而选折消耗自身的雷劫，这其中也有一部分是为了管理好主世界的缘故，封策就是其中之一。

“有人更改了司命薄。”封策也没绕什么弯子，干脆直接点了出来。

“是。”衍岚并没有否认，他垂下眼帘，恭敬地低头站在封策面前。

衍岚是司命星君，司命薄被改自然要问责于他。

封策心里也明白衍岚是个做事一丝不苟的人，如果说是笔误，那也不可能将整个轨迹直接改掉，而要是有人改了，可衍岚几乎一直都将司命薄随身携带，而且司命薄认主，除了主神和司命官两人，其他人都无法查看，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衍岚。”封策神色未变，语气也毫无波澜，却仿佛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压力至于之上，“解释。”

衍岚仍保持着自己的姿势，没有一丝行动。

廪愿察觉情况不对，想要过来劝说，但奈何两人一个一脸平淡，另一个毫无表示，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阻。

倒是仙墨开口了，“不就改了司命薄嘛，多大的事啊！”

仙墨坐在石板上，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拿着桃花酿，他猛地灌了一口，笑着说:“司命薄当然是我改的，封策，你都知道了还要兴师问罪，死不死板啊你!”

廪愿一听这话，脸都有些白了，但仙墨倒无所谓。

其实司命薄被改可以算是一件大事，但如果改动的不太重要，那也闹不出乱子来。

封策干脆屏蔽他的后半句，只接收前半句的内容，“理由。”

“理由？”仙墨仍是一副笑脸，“封策，你说说你，好好的一个主神，把自己活的像个和尚似的，每天不是在处理政务就是在要去处理政务的路上，你这人生过得，多没意思。”

廪愿现在恨不得上去撕了仙墨的嘴，虽然仙墨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但是在主神面前任意编排主神，即使规则上面没有给这项定任何罪过，但规则总是藏在无形之中，更何况这些还要受人的控制。

“我这不是想让你去分世界历劫，体会一下人间冷暖，人生百味嘛，说不定，你还可以找到自己的情缘，倒时候，你怎么也该感谢我!”

仙墨酒量很好，就这两壶桃花酿还不足以让他喝醉，这些话也不过是出于本心。

封策冷着一张脸，对于仙墨的话置若未闻，只是对衍岚说道:“时空局总管理人仙墨，私自修改司命薄罚三百法鞭，对主神妄加议论，再加五十法鞭。司命君衍岚私自对司命薄加以修改，对自己的职责亵渎，甚至纵容他人对其轨迹进行干涉，罚二百法鞭，并在司命府思过三天，期间职权全权交给副官。”

衍岚跪下弯身，回道:“衍岚领罚。”

仙墨也跪下回道:“仙墨领罚。”

哎，嘴贱惹祸，要是不说话就可以免去那五十法鞭了。

但事实上封策罚的这几百法鞭还算是轻的，虽然话里话外都明知仙墨和衍岚是为自己着想，但是毕竟规矩还是在的，可封策也不会因为这两人是自己好友的身份而免罚。

“系统X6B7368。”

系统面板展现在封策面前，系统X6B7368回复道:在，主神有什么吩咐?

“把消息传下去，时空局总管理人仙墨因修改司命薄惹怒主神而被重罚。”封策说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这话里说的主神不是自己一般。

系统X6B7368:好的，主神。

书房里弥漫这淡淡的檀香，香炉发出阵阵白烟，随之消失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

书房的布置很简单，书桌上放着已经批改完的卷宗以及几张薄纸和挂着的毛笔，书桌的后面则是棕色的檀木书架，卷宗零零散散地堆在一起，反而造成了一种错落有致的美感。

书房的前端有一卧铺，上面放着一小木桌，木桌上是棋盘和两角落里的棋盒，棋盒上还雕刻着金色的花纹，周边有一些白色的点缀，显得大方美观。

封策和廪愿就坐在两边，着手，封策便落下一黑棋。

廪愿执着白棋，细细斟酌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半晌，才有所举动，把手里的白棋下到了封策刚下的黑棋旁边。

“仙墨修改司命薄的确有错在身，但衍岚也就算了，他最多算个包庇之罪，你何苦罚他那么多的法鞭。”

封策继续下棋，“不过是按照规矩办事罢了。”

廪愿叹了口气，落下一子，“衍岚好歹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他是怎么样的人你心里自然清楚，他做出这事也是为你着想，从你上任主神的那一刻开始他也就成了你的司命官。”

封策神色未变，“规矩所写，不可赦免。”

廪愿无奈，又从棋盒里拿了一白子，正预备下，却听到封策说:“你输了。”

的确是输了，不值是让五个黑子连成了一条线，他的白子也被围堵地没有出路，短短的白子和有理有条的黑子融在一起，这也输得不亏了。

廪愿笑道:“你明知我下棋的技艺不好。”

封策说:“他和我一同上任，这么多年过去了却还是知法犯法。”

廪愿没说话，这就好比封策明知他棋艺不行却还是要和他较量一样，明知有法有罪却还要犯，那么只能说明……

封策又接着把话说完，“那么只能说明，这司法官也该换人了。”

这和廪愿猜的差不多。

廪愿也不再继续争辩，将棋子收好便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