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4.管好你的人

旁晚时分，周寻应邀来到了海棠园，下人将所有的东西准备好后，就退居后院。

三人坐在亭园中，心思各异。每个人脸上都愁容满面，心中也各有伤心事。

周寻突然感慨：“海棠园里的一切都没改变，可我们却不是我们了。”

钟晚晴满眼感伤：“世事难料，我们终究还是失去了。”

“这海棠园虽不如春日那般景色怡人，但也不至于让你们坐在此处就处处透着忧伤吧！”

陆云起本意是希望钟晚晴和周寻能够一醉解千愁，可两人却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不愿从中走出来。

周寻话锋一转看向钟晚晴：“晚晴，我对不起你。”

“芍药的死和你无关，你无须自责。”

“其实这些时日我一直在反思，若我能不自私的想借芍药断青木樱子对我的情，她也许就不会死。虽然她会因为我的拒绝而难受，但总比现在送了命要好的多。”

“小寻，过去的事情你就不要提了，今夜我喊你来，不是为了让你和晚晴一起回忆过去。”

陆云起制止了周寻，他不希望今夜的气氛中处处弥漫着伤感。周寻看着陆云起真的有些生气的样子，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将所有的话咽了下去。

仿佛只要谁也不提过往，今夜的这场酒就可以解掉钟晚晴和周寻心中诸多悲伤。

伴随着黑夜中的月色，周寻和钟晚晴喝了不少酒，唯有陆云起一直保持着清醒。

醉意朦胧的周寻突然起身走到了空旷的庭院之中，他站在芍药第一次步入海棠园那个除夕夜跳舞的地方。

芍药的死是周寻心中放不下的心结，他将芍药的死归于自己身上。他明白芍药对自己的心意，也明白芍药满怀期待即将嫁给自己的心情，可他终究害了芍药，害她在最美好的年纪，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想到此处他落泪感叹：“这里的一切都不曾改变，可那年除夕夜跳舞的人却不在了。”

陆云起最终还是没能让周寻一醉解千愁，借着醉意暂时忘却一切烦恼。听到周寻的话，钟晚晴也起身走向了周寻所站的地方，她如那年除夕一般在月下翩翩起舞。

一舞惊鸿的她，却没有了那年除夕的满怀期待，她的舞步没有任何感情，她如提线木偶一般跳完了那年除夕的舞。

周寻看着跳完舞的钟晚晴：“一切都没了从前的模样，当真是往事不堪数，故人不如初。”

“我本不该将所有的怨气向你发泄，我知你失去至亲的痛苦，可芍药确实因你的过往而死。世间女子千千万，你唯独寻了一个最不能爱的女子。”

“晚晴，你可知我宁愿你责骂我，也不愿你把所有的情绪压在心中。”

“你的心里是否有过芍药半分位置？”

“没有。”

“既没有，你为何应下娶她的承诺？”

“为了让我曾挚爱之人对我死心。”

“可芍药是真真切切的爱着你，如今她已经死了，你却一句违心话也不愿说。”

“芍药也不愿听我的违心话。”

“是啊，她怎会不知道你对她毫无男女之情，可就算她心中明白，她也愿付出一切去赌一个根本没有爱的夫君，会和她相伴终生。”

钟晚晴依旧认为芍药的付出不值，可她却也无可奈何，纵然她怨周寻，却也只能选择原谅。

“我虽无法以真心真情爱芍药，但经此一事我也不会在娶妻妾，芍药会是我周寻唯一的妻子，现在未来都是。”

“一个虚名要了她的性命，一个正妻之名要了梅花的性命。为何女子生来就被赋予各种束缚，最后只能仰仗夫家生存，为了夫君的爱，为了一个虚名甘愿付出一切，也甘之如饴。”

“因为不是所有的女子从出生起就可以如你一般，也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可以接受西方的教育，甚至有开明的父母。大多数女子最后的归宿都是依赖夫家生存，夫家的荣耀就是她们的荣耀，夫家的落败也是她们的落败，她们永远无法做自己。”

“说到底还是这个时代困住她们，剥夺了她们的一切。”

看着周寻和钟晚晴极其伤感的模样，陆云起再也坐不住：“你们今夜一定要回忆过往，将自己困在其中，不得出吗？”

“我组局不是为了让你们深陷痛苦，也不是为了让你们把自己困在回忆之中，一遍一遍的去感受伤痛。事情已经发生了，故人也已经离开了我们，我们难道不应该向前看吗？逝者已矣，生者这副模样，只会让逝者不得安息。”

陆云起呵斥了钟晚晴和周寻，这是陆云起带有怒色和钟晚晴说话。钟晚晴和周寻心中知晓陆云起的一番好意，可他们始终无法做到脱离回忆。

陆云起呵斥两人后，便转身离开了海棠园，独留钟晚晴和周寻继续回忆过往的痛苦。看着头也不回的陆云起，钟晚晴知道他真的生气了，可眼下她却深陷痛苦，所以无暇顾及陆云起的情绪。

周寻和钟晚晴在海棠园内喝的酩酊大醉，而陆云起离开海棠园后却坐在车内，独自一人难受。在钟晚晴面前无法发泄的情绪，他自己独自一人在车内发泄着。

直到天明，陆云起才从车内下来，走进海棠园吩咐下人将周寻带去了客房，他抱起了钟晚晴回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房间。

放下钟晚晴后，他如往日一般温柔的照顾钟晚晴。可喝醉的钟晚晴眉头丝毫没有松开办法，他伸手想去抚平钟晚晴的眉头时，钟晚晴却半梦半醒的睁开了眼睛：“我真的做错了吗？为什么我在乎的人都要离我而去，为什么死去的人不是我。”

“我从未想过让丁先锋为我挡灾，我也从未想过要做什么救世主，可最后为什么都事与愿违。”

风信子的话让钟晚晴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折磨，她本身没有错，可最后所有的人都因她而死，她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她想要的不过是驱散这场迷雾，可这场迷雾却令她失去了太多，以至于她倍感无力。

陆云起陪着钟晚晴，直到她彻底熟睡后才离开海棠园。离开海棠园的他将自己心疼钟晚晴的情绪带到了陆家商会，他突然的暴躁令商会众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曾经温润如玉的陆家少爷，身上突然没了办法温润的影子，因此商会内的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惹恼了本就看上去一脸不爽的陆云起。

晌午时分，陆云起让商会的人请来了韩愈，韩愈刚踏入陆云起的办公室，就看到了陆云起紧锁的眉头，和满眼的怒色。

看向韩愈，一想到风信子的话令自己挚爱的钟晚晴痛不欲生，他的语气便有几分不善：“韩老爷子去世后，你凭一己之力接管整个韩家，令韩家上下闻风丧胆，望而生畏。怎么连自己一个的姬妾也管不住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有你想要保护的人，我也有我想要守护的人，昔日我成人之美，不是为了今日来刺痛我挚爱之人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闻你的姬妾已经有喜了，只是不知道即将成为父亲的你，是否还愿继续和晚晴并肩同行！”

“自是愿意。”

“你愿意和她并肩同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心中大义。”

“何为大义？”

“以吾辈之韶华，耀吾辈之家国。”

“就算前路没有生机，你亦无悔？”

“有幸报国，何惧生死。”

“可你只是个商人，家国上的迷雾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你也是商人，可你也在做着和军人一样的事情。”

“既如此，你为何纵容你的姬妾去刺痛我挚爱之人？因为她的一些话，令我挚爱之人备受折磨，否认自己过往一切是对是错。”

“风信子去找钟晚晴了？”

“你不知？”

“我若知道就不会听你在这里说许多废话！”

“风信子将丁先锋的死，芍药的死，周家满门覆灭都归于晚晴一人身上，只为你能够置身事外。”

韩愈没想到风信子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于陆云起此刻的心情，韩愈眼下才完全能够理解。

“她眼下如何？”

“若她眼下安好，我怎会说这么多！”

“风信子做的事情我全然不知，但我也希望你能够理解她心中的不安。未遇到我之前，她身如浮萍，没有安全感，遇到我之后才稍有安全感，可因我执意趟这浑水，令她心生不安。但不论她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我昔日和钟晚晴的承诺。”

“这些时日发生了太多变故，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来刺痛她，若你要退出，她也会理解你。”

“不退。”

“那就请韩少爷管好你的人。”

“此事不会再发生，晚晴那边劳烦你多宽慰。我知这段时日发生诸多变故，她未必能够受得住，待我了却内子的事情，定亲自去向她表明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