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老宅。
本应该是万籁俱寂的深夜,山脚别墅却一片灯火通明。
夜晚里的灯光未能给人带来安宁,反倒是添了一抹心慌。
或许,是因为本不该出现在夜里的争吵声。
梁娅放肆!
玻璃碎裂的声音如此清晰,以至于梁娅明明站在距离老人很远的地方,也觉得那茶盏像是砸在了她心上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
梁娅爷爷,您消消气,我只是被夏桑榆蒙蔽了,我真的不知情。
马由海不知情?好一个不知情!
马由海怒极反笑,虎目圆瞪,看着这个已经完全变得陌生的孙媳。
马由海亦棠是你弟妹你不知情?公司是被拖累的你不知情?
马由海还是说,大房一直心怀不轨,一直在找机会毁了这个家,你不知情!?
梁娅我......
梁娅脸色惨白,死死咬着唇,却不敢抬头去看那老人。
她不怕看到厌恶,也不怕看到失望,她只怕看到后悔。
那样的话,她恐怕连集团分红的权利都没有了。
梁娅爷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受人蒙蔽,不该听信大房的谗言,更不该怀疑自己的亲弟妹!
梁娅是我傻,我在国外待了十年,身边就只有知南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是待傻了, 脑子退化了,不知道大房人心竟然坏到如此地步!
果然,听到她说到知南,老人面色终于有所缓和。
梁娅稍松了口气,继续道。
梁娅爷爷,您就看在我是头一回犯糊涂,就原谅我吧,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
她哭得声泪俱下,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看起来情深意切极了。
马由海却闭上眼睛,心中如死海一片。
若说刚才他还对这孩子有些许期待,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所有的退路,都被她自己堵死了。
马由海小娅。
马由海叹着气,声音陡然哑了几分。
马由海这么多年,我扪心自问,是我们马家对不起你。
马由海当年你来参加小祺的成人礼,却不想谨诚做了糊涂事,让你受了委屈。
马由海谨诚娶了你,却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结婚半年就出了意外。
马由海你一个人带着知南,把他照顾得这么好,爷爷感激你。
句句温情,句句感谢。
可梁娅却越听越不对劲。
这语气,怎么那么像要和她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梁娅爷爷......
马由海从发布会到现在,我想了整整六个小时,终于让我想明白一件事。
马由海看着她,眸中温情不再,而是一片冰凉。
马由海或许都是命中注定的,你梁娅,注定不是我们马家的孩子。
马由海我会通知股东会,将原本属于谨诚的那10%股份按照遗产进行分割处置,由你和知南平分吧。
马由海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我们家的孙媳了,我会替你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另外将锦江花园的那套房产送给你,就算是谢你这些年对知南的抚养。
落地有声,不容质疑。
梁娅目眦欲裂。
梁娅不——!爷爷,您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知南的母亲,是谨诚的妻子啊!
马由海背过身,轻轻放下最后一根稻草。
马由海至于知南,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方便,就让他留在老宅吧。
马由海你放心,我活着,就没有人能欺负他,我死了,也会为他安排好一切后再闭眼的。
说完这一句,马由海疲累地再掀不动嘴角,被佣人搀扶着上了楼。
房管家梁女士,请留步。
房管家拦住想要追上去的女人,恭敬一如从前,却再无半分亲切。
梁娅梁女士,哈,好一个梁女士!
梁娅大笑出声。
双目猩红,发丝披散,那疯癫的模样比之下午的盛南月也强不了多少。
梁娅我还没从这个家离开呢,怎么就从‘大少夫人’变成了‘梁女士’?!
房管家低着头,眸中掠过一缕不耐,却依然恭敬道。
房管家方才老太爷已经说过了,从今往后,您和马家再无关系。
房管家您依然是知南少爷的生母,却不再是马家的孙媳,我也只能这么唤您。
房管家梁女士,时间不早了,您还是请回吧。
梁娅猛地打开他伸过来的手。
梁娅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碰我!?
梁娅我为马谨诚生了儿子,他这辈子唯一的儿子!我是马家的功臣,这个家永远有我一份!
余歌大半夜的,吵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温柔中带着一股坚韧。
梁娅转过身,正对上余歌眼睛。
梁娅妈!
她忙跑过去,
梁娅妈,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爷爷他是被气昏头了,他要赶我出门啊妈!
余歌拍着她的手臂。
余歌小娅,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只是老爷子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梁娅什、什么原因?
余歌你看,谨诚已经走了十一年了,虽然你一直没有再嫁,可是从法律上讲,你们的关系早在那时候就终止了。
余歌你早已不是马家的媳妇,又对家里和公司都不满意,我们也不能强留你也不是?
梁娅懵懵地看着她。
梁娅我,我没有不满意啊,妈,您是不是误会了?
余歌微微一笑。
余歌你还是别叫我‘妈’了,谨诚活着的时候我都没能从他嘴里听到过这个词儿,我担不起。
余歌今天天也晚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吧,以后没事也不用再来了。
说着,就让房管家往外撵人。
梁娅妈,妈——!
梁娅震惊不已,从未想过一向温软的余歌,竟然也有如此无情的时候!
梁娅您真误会了,我没有不满意啊!我心里一直是有这个家的!
那尖锐的声音一直萦绕耳边,苍蝇似的挥之不去,惹人厌烦。
余歌耐心告罄,转身恨恨瞪着她。
余歌有这个家,原来你就是这么有这个家的!
余歌拾梦爆炸,有你一份功劳吧?
余歌马酉那个老东西,也是你找回来的吧?
余歌还有这次在合作仪式上抹黑亦棠,更是你一手主导的吧?
余歌算我求你,你可千万别把我们放在心里,我们还想多活几年呢!
拾梦,爆炸。
梁娅忘记了挣扎。
梁娅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正是因为知道,才非要赶走我不可。
余歌冷笑。
余歌没错,你以为自己的做的那些龌龊勾当就真的天衣无缝吗,要不是看在知南的份上,老爷子岂能容你到现在!我更是恨不得剥了你的皮!
一想到当时嘉祺诈死,亦棠独自一人在北城扛住所有压力,都是拜这贱人所赐,她就气得牙根痒痒!
余歌深吸口气,截住了梁娅正要开口的话。
余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马知南,你想让我看在孩子的面上饶你一次对吗?
梁娅猛点头!
梁娅妈,不,阿姨,求求您了!知南还小,他不能没有母亲啊!
余歌呵,站在知南的立场上,他或许更希望,他没有你这么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