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究竟走了多远,但沈暮倾感觉得到,已经过了很久了,知道面前冷风扑面,宫远徵带着她走出去,周围从寂静无声,慢慢有了欢闹的声音,想来已经到了集市上
宫远徵伸手解开她眼睛上的布带,黑色的遮挡那下去之后,沈暮倾有些不适的睁开眼睛,一时间没适应周围的光
当看清周围之后,她才发现这般漂亮,因为是灯会,所以每家每户都挂了漂亮的灯笼,灯火映衬间,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照的湖面都泛着波光,美的像是画卷中的场景:
沈暮倾“想不到旧尘山谷的灯会这么漂亮”
沈暮倾“来到来了,徵公子作为东道主,是不是应该带我走走”
周围人来人往,话声不绝于耳,别人可能觉得热闹,但宫远徵是真的不喜欢在一群陌生人中间:
宫远徵“你想去哪”
沈暮倾“都可以”
沈暮倾“不如我们去买个灯看看”
周围好像都是卖灯的,险些看花人眼,各式各样的都有,有的是活灵活现的螃蟹灯,动一动上面的木头,螃蟹的爪子还会跟着摆动,有的是可爱的猫猫狗狗小兔子,都十分精致
宫远徵看着眼花缭乱的,干脆带着她往前走:
宫远徵“这里人多,你跟紧我”
他现在身边,同周围的人对比明显,宫远徵长身玉立,难以融入人群,沈暮倾顺势抓住他的手臂,那人顿时有些慌乱的转过头,她解释:
沈暮倾“不是让我跟紧你吗,这样更方便”
宫远徵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又随即移开:
宫远徵“随便你”
沈暮倾眉头一挑,干脆挽住他的胳膊,停下了脚步:
宫远徵“你又要干什么”
她看了一眼旁边卖糖人的摊位,使了个眼色,笑着说:
沈暮倾“你吃过这个吗?”
宫远徵看了一眼,别过头说:
宫远徵“这种小孩子才吃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吃”
宫远徵“怎么,你想要啊”
沈暮倾倒是没吃过这些东西,还真有些好奇,那摊主是个有眼色的,见沈暮倾面露笑意,立马伸出手,介绍道:
空白人物“夫人,看看糖人吗,您想要什么样的,我给您现做也成”
宫远徵“夫人?”
宫远徵有些疑惑的看过去,摊主眨了眨眼睛:
空白人物“对啊,我看二位年纪轻轻,应该是新婚夫妇吧”
空白人物“今儿个七夕节,既是燕尔新婚,郎才女貌,便买一送一,权当给二位送喜了”
老妇人嘴甜的很,满脸笑意格外慈祥,不过这一句又一句的话,倒是把宫远徵说的哑口无言,红了耳朵:
宫远徵“我——”
宫远徵看向身边的沈暮倾,在背后轻轻推了一下那人的背,她笑了笑,摇了摇头,无奈的说:
沈暮倾“大娘,你这糖人多少钱一个啊?”
空白人物“一文钱,都是自家做的,熬的糖浆,干净的很呢”
沈暮倾看了看,笑着说:
沈暮倾“那我能试一下吗,您教教我”
空白人物“当然可以了,姑娘生的貌美,定然也是心灵手巧”
摊主往旁边让了让,沈暮倾松开挽着宫远徵的手,绕到摊位后面,暖光灯笼光照在侧脸,宫远徵看的有些出神:
空白人物“这糖浆啊,烫的很,刚烧好的就比较稀,所以啊,一定要控制好量”
空白人物“夫人试试”
沈暮倾“多谢”
她接过摊主手中的勺子,舀了一勺糖浆出来,宫远徵看着,低下头,卸下腰间钱袋,拿出一些碎银,放在了旁边
沈暮倾做的格外认真,只是她第一次弄,控制不好用量,所以一块深一块浅的,有的地方糖浆多,混在了一起,有的地方少,看不出来是画还是字:
宫远徵“你这是在做什么,鬼画符吗”
宫远徵“丑死了”
沈暮倾也不理会他的毒舌,只是弄完之后放下勺子,等到糖浆干了之后,小心的翘起来:
沈暮倾“远徵弟弟,话不要说的太早,我看可是好看的很呢”
宫远徵“哼,你以为——”
他刚轻笑一声,一抬眸,就看见沈暮倾将糖画转过来,看形状,似乎是远字,宫远徵一愣,话音一顿:
沈暮倾“送你了”
她伸出手,宫远徵有些恍惚的放下了手:
宫远徵“给我的?”
沈暮倾“嗯,你不是说你没吃过吗”
没吃过?
还的确没吃过,宫尚角以往会给他带外面的东西,只是那时候宫远徵也是大孩子了,就从来没带过这些小孩才会吃的小玩意
沈暮倾从摊子后走过来,边走边说:
沈暮倾“方才本想写个徵字,但思来想去,你们宫门五宫,宫商角徵羽,历代徵宫宫主,都是以宫为姓,徵为名,只有中间那个字才是自己的”
沈暮倾“你叫宫远徵,去掉姓名,只有远属于你,所以我觉得,写远字应当更好”
沈暮倾“对吧,阿远”
宫远徵正听的出神,便被她一句阿远唤的一愣
阿远这个称呼,莫说是别人,就是宫尚角都没这么叫过,从来没人叫过他阿远
宫远徵移开视线,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宫远徵“你不是很讲礼数的吗,怎么随便叫别人名字”
沈暮倾微微一笑:
沈暮倾“那不然叫你什么”
沈暮倾“既然你不喜欢,我还唤你徵公子?”
沈暮倾“或者远徵弟弟?”
沈暮倾“徵弟弟?”
不知道为什么,听过一声阿远后,那一如既往的徵公子,或者调笑的远徵弟弟,徵弟弟,听着都不顺耳起来
两相对比,宫远徵耳边,都是那一声突如其来的,温柔遣倦的阿远
他低着双眸:
宫远徵“也不是,不喜欢”
沈暮倾抬眸,似乎有些不解,宫远徵看了她一眼,伸手把糖画拿了过来:
宫远徵“不是要买灯吗,还,走不走了”
沈暮倾先是愣了一会,随即淡淡一笑:
沈暮倾“走吧”
宫远徵手中拿着糖画,继续往前,他每走一步,头发上的铃铛就跟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宫远徵的心一样,有些乱了,忽然间,身边人听了下脚步:
沈暮倾“对了,你上次被我弄脏的手帕,我重新绣了一个”
沈暮倾从怀里拿出那块黑色的帕子,宫远徵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想了一下,才记起来,这是前两天看见她绣的那个,竟然是给自己绣的吗……
宫远徵不由得转身面对着她,慢慢放下了抱着胳膊的手:
宫远徵“给我的?”
沈暮倾点点头,轻轻笑了一下:
沈暮倾“嗯,不过我绣工不好,有些地方绣的丑了点”
沈暮倾“你如果不喜欢……”
话还没说完,宫远徵就抓住了她手上的帕子,轻轻扯了过来,低着双眸,不敢看沈暮倾:
宫远徵“你送都送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灯火的映衬下,她抬头看着宫远徵,轻轻笑了笑:
沈暮倾“你不嫌弃就好”
宫远徵看着手里的帕子,慢慢叠起来,放进了怀里:
宫远徵“好了,继续往前走吧”
他转身走在前面,沈暮倾犹豫了一下,随即伸手拉住宫远徵的手臂:
沈暮倾“这人太多,容易走散,徵公子不建议让我抓一会吧”
宫远徵视线慌乱了一下,抓紧刀柄,头也不回的说:
宫远徵“随便你”
沈暮倾笑了笑,挽住了宫远徵的胳膊,二人继续向前走,茫茫人海中,一黑一蓝的身影走在一起,宫远徵第一次觉得,这人山人海的灯会,似乎也没有印象中那么吵闹了,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沈暮倾“旧尘山谷挺有意思的”
沈暮倾“什么节日都会这般热闹吗”
宫远徵见周围人多,便同她靠的更近了些:
宫远徵“每逢节日,便会有不同的灯会,最热闹的当是除夕,那日会有烟火”
沈暮倾“烟火?”
沈暮倾笑了笑,似乎十分心动:
沈暮倾“我还从未见过烟火”
宫远徵“这没什么的,再有几个月便是除夕,到时——”
他话说到一半停了下去,连同脚步也是一顿,方才宫远徵提到了这个,才想起来,她哪里能待到那时候呢:
沈暮倾“到时你再带我出来,如何”
沈暮倾笑着望向他,一双眼睛里仿佛盛满了光,比这满街灯火还要引人注目几分,宫远徵看着,竟有些慌了神,连忙转过了头,语气有着不易察觉的低落:
宫远徵“再过几个月你就走了,我答不答应,不重要”
沈暮倾笑着抬眸,看着他的侧脸:
沈暮倾“万一我能多留一段时间呢”
宫远徵“留了不还是要走”
宫远徵“既然是迟早的事,那还留下来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宫远徵这话听起来,总有一些委屈的意味,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看见那双眼睛里的确有些低落,沈暮倾犹豫了一下,笑着拉了拉他的手臂,小声说:
沈暮倾“我告诉你个秘密好不好”
宫远徵“什么”
她踮起脚,宫远徵也顺势弯了弯腰,低下头,沈暮倾凑到他耳边:
沈暮倾“其实我还有另一个名字”
沈暮倾“叫长清”
沈暮倾笑着退开,歪了歪头:
沈暮倾“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长清……
宫远徵在心里叨咕了一遍,只感觉这个名字似乎跟她格外相配,他视线动了动,垂下双眸:
宫远徵“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沈暮倾“哄你开心啊”
沈暮倾“你不开心吗”
她说的直接,倒是让宫远徵有些意外,仍旧嘴硬道:
宫远徵“我才不需要”
见宫远徵还有些低落的模样,沈暮倾视线一动,竟缓缓抓住了宫远徵垂在身侧的手,她的手很凉,宫远徵不自觉往旁边挪了一下,有些惊慌:
沈暮倾“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宫远徵猛然对上她的眼睛,竟有些慌了神,意识到自己事态,他连忙转过了头,企图掩盖:
宫远徵“你胡说什么”
宫远徵“每天给你熬药看病,我早就烦了,巴不得你早点走”
宫远徵“你要是走了,我还要好好跟我哥他们庆祝呢”
宫远徵“送走了一个大麻烦,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沈暮倾看着他,身边人来人往,可天地之间,又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宫远徵感受着手上的温度,没有动
沈暮倾就这样看了他一会,直到宫远徵有些受不了了,才缓缓开口:
沈暮倾“也对,毕竟我麻烦了你这么久”
沈暮倾“就算要舍不得,那也该是我舍不得你才对”
沈暮倾“明日宫中就要派人过来,看似是要照顾我,可实则,是已经要派人将我接走”
沈暮倾“说实话,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宫远徵低着头,握着糖画的手却越来越紧:
宫远徵“舍不得什么”
她微微一笑:
沈暮倾“很多啊”
沈暮倾“舍不得云姑娘做的菜,舍不得大小姐那些稀奇古怪的好东西”
沈暮倾“舍不得宫门安逸的生活”
沈暮倾慢慢握紧了一些他的手,宫远徵不由得转头看过去,视线慢慢落在她的脸上:
沈暮倾“舍不得你”
宫远徵每日悉心照料,每每午夜梦回,噩梦惊醒,沈暮倾都能听见似有若无的铃铛声,起身看出去的时候,能看见窗外靠在窗边的人影
他守在那,每一夜都守在那:
沈暮倾“你对我这么好,我还真的有些离不开了”
沈暮倾“要是走了,谁还能日日这么惯着我,纵容我折腾来折腾去”
沈暮倾“谁还能半夜守在我门外,在我疼痛难忍的时候递上一碗汤药”
沈暮倾“也不会再有令一个人,能让我把手压在脸下一个晚上”
宫远徵顿时一愣,想起来那天
原来她都知道
那他那晚所作所为,她岂不是也……
怕什么,他又没做什么,不过是盯着她看了一夜,最后坐在地上睡着了而已……
宫远徵“我做的这些,不过是理所应当罢了,等你回去,也会有下人能做到”
沈暮倾“不是”
沈暮倾摇了摇头:
沈暮倾“这些事就算他们能做到,可也不是你”
沈暮倾“谁也不能代替你”
无可替代,是宫远徵第一次听过,从前他一直生活在朗弟弟的阴影里,觉得稍有不慎,宫尚角就会把他当成故人,所以宫远徵就要做最独一无二的一个,可心里却还是怕的,再怎么轻狂放纵,也还是怕的:
宫远徵“你说这些干什么”
宫远徵有些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只是注视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她的眼睛里盛着灯光,又温柔,又明亮,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宫远徵看到了小小的自己,和灯光待在一起,待在她的眼睛里,这似乎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眼睛,没有上官浅的满眼算计,没有云为衫的看淡凡尘,也没有宫紫商的一腔热枕,有的只是温柔似水,有的只是自己
宫远徵觉得,哥哥说的是对的,他好像真的,有一点喜欢上她了
是因为从小到大,没有异性爱他的原因吗,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难道是因为她漂亮吗,可宫远徵自问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可又会是因为什么呢,他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她
宫远徵看着她,身后突然来了一个孩子,一股脑的跑过来,撞在了沈暮倾背上,将纤瘦的人装的踉跄,撞进了他怀里,也撞醒了沉醉在沈暮倾眼睛里的宫远徵:
空白人物“姐姐对不起,我是来追玩具的”
小姑娘见身后站着一个腰间挂着刀的人,有些发怵,但沈暮倾只是摇了摇头:
沈暮倾“姐姐没事,你先走吧”
小姑娘连忙点头:
空白人物“谢谢姐姐,姐姐真是个大好人”
然后连忙抱起地上的球,飞快地跑开了,她的头发刮到了宫远徵垂在身前的发丝上,缠到了上面的银铃,但沈暮倾似乎并没有察觉,还没等宫远徵开口,就一转身,扯断了两根头发:
沈暮倾“方才那孩子掉了东西,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送回去”
宫远徵看着她手里的一条银镯子:
宫远徵“不过是条镯子而已,还要你跑一趟吗”
沈暮倾无奈一笑:
沈暮倾“远徵弟弟,这镯子做工如此精细,一看就是家中长辈所赠,万一丢了,指不定多伤心呢”
沈暮倾“你就等我一会,我快去快回,如何”
宫远徵又没收到过镯子,但如果是宫尚角送他的东西丢了,心里肯定也是着急的,因此,也没有再继续反驳她的话:
宫远徵“行吧”
宫远徵“你快去快回,外面乱的很,我就在这等你”
沈暮倾“好”
沈暮倾转身离开,宫远徵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直到彻底看不见,他才回神,周围熙熙攘攘,喧嚣不断,他只觉得吵闹:
空白人物“卖花灯了,送心上人的花灯了!”
空白人物“来姑娘,咱们家的花灯可不一般,这七夕节送给心上人,保准能结成一段良缘呢”
空白人物“尤其是这并蒂莲,我跟你说,这并蒂莲就如同夫妻一般,本为一体,寓意好着呢”
宫远徵听着,鬼使鬼差的走过去,轻轻托起了那并蒂莲花灯,做工精美,不像是民间有的工艺:
空白人物“呦,公子,您来买花灯啊”
空白人物“这种灯都是姑娘家买的,您要喜欢,不妨看看这些”
#宫远徵“不用”
宫远徵移开视线,从钱中拿出一块银子出来:
#宫远徵“我就要这个”
那老板见有钱拿,哪里还管这些呢,连忙笑着说:
空白人物“行行行,您拿好”
并蒂莲花灯落在手里,宫远徵将灯抬到面前看着,柔和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以往总是高傲的少年此刻温柔起来,带着一抹清晰的,温柔的笑
宫远徵拿着花灯走回原位,街上人来人往,他望着沈暮倾离开的方向,在原地等了许久:
#宫远徵“怎么还没回来……”
宫远徵想了一下,还是准备过去找一找,现在已经很晚了,街上的人陆续减少,周围的人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他也没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莫名的,宫远徵有些慌张起来,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周围,第一次觉得有些茫然:
空白人物“大哥哥!大哥哥!”
宫远徵回头,就有人撞在了他腿上,低头一看,竟然是那个孩子,此刻浑身是血,慌里慌张的抓着一块衣摆:
空白人物“那个姐姐被抓走了”
宫远徵顿时一惊,他看着小女孩身上的血,明白了怎么回事,连忙问道:
#宫远徵“抓她的人是什么样子”
空白人物“穿着一身黑衣服,有好几个人,还有一个带着斗篷,我不认识,好像叫什么鸦,我记不清了”
小姑娘受到惊吓哪里能记得太多,可宫远徵已经知道是谁了,他看着孩子身上的血,伸手将钱袋卸下来:
#宫远徵“抓紧回家”
然后握着刀,顺着小女孩来的方向追过去,如果真的是无锋的人,那沈暮倾凶多吉少,他已经来不及传消息回宫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