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归来

听着窗外哥儿姐儿们的吵闹声，不禁想到我年少时肆意悠扬、洒脱坦荡的时光，父母老来得女，哥哥们对我更是千娇万宠，女红针织乃至刀枪兵器我也样样使得，孔孟之道亦是耳熟能详。

整个汴京城里，哪个不知道我张桂芬呢，就连如今，人们提到威北将军府，也难得不提一句张大娘子的早年英雄事迹——亲自砍掉贼人的耳朵。

几年前我去看望病重的明兰，她都要调笑我一句老当益壮。想着她狡黠又虚弱的笑，心中难掩酸涩，不知顾候是不是还每日抱着亡妻的衣物掉泪。

外人虽羡慕我治家的手腕和如今儿女成群的美满，可我也羡慕身边能有一个知心的人。只是老了老了，跟沈从兴也过的安稳，这个去年就嚷嚷着要纳妾的家伙，竟然开春睡了一觉就再也没起来了。

近来身子总是懒懒的，穿多少也会觉得冷。看着外面掉落的叶子，总是会想到以前的种种，在金明池边与明兰夫妇打马球，也有在家里时，父亲和兄长教我耍红缨枪，听父兄高谈兵法之道，更有那个模糊的身影...原来这么多年，我还是没忘了他呀。只是心中早以没有了当初被生生拆散的不甘，和留恋，剩下的就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影子了。

就着外面的阳光，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身子觉得暖了起来。听着身边孙子孙女们一个个喊着祖母，小九怎么哭了呢，教过他多少次，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也听到了大毛和阿毛的声音，不管他了，以前就没少让我操心，如今我也该清静清静了。

意识慢慢回笼，周围的空气都是烫的，仿佛抱着一个小火炉。"芬儿，芬儿，这孩子…"，"芬儿？多少年没人这么叫过我了，好像是娘的声音，娘来接我了吗？"滚烫的眼泪通过眼角流出，打落到枕巾上，眼皮却越来越沉重，渐渐的又睡了过去。

“芬儿如何了...”隐约听到父亲的声音，又有些不像。

想努力的睁开眼皮却仿佛黏住一般，一会儿感到一只湿润润的锦帕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脸，再次试着将眼睛睁开。看到一个模糊的妇人身影，是娘！“娘，你来接芬儿了吗？”我虚弱的说。

“芬儿，芬儿，你可终于醒了，吓死娘了”母亲将我慢慢扶起来，抱着就哭，我伏在母亲的肩膀上，惊讶于母亲竟然如同年轻时一般模样，母亲去世时已经耄耋之年了，如今却没有一根白发，难道人到了阴间都会变得年轻吗。

我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头依然昏昏沉沉的。没有注意到门口还披着战甲的男子。

抬眼望去，我湿了眼眶“父亲...”伟岸的身影披着战甲一点也看不出中年男子的模样，我却知道，在小时候父亲经常披着这套战甲出征，回来时这套战甲却变成了普通的长衫，还会给我带蘸着蜜的百花糕。如今却依稀能看到战甲上点点的血迹，像极了我难产时父亲抱着我回家时的样子。

许是父亲怕进来血气冲撞了我，我却是不怕的，我泪眼摩挲“父亲，多年不见，女儿终于见到你和娘了，女儿这些年经常梦到爹和娘，是女儿不孝...”

前一秒还抱着我哭的母亲，听到这句话先是惊讶的看着我，然后是伤心，最后无措的望向父亲，父亲的模样仿佛一下老了十多岁，说“芬儿，爹也挂念着你，你醒过来就好，旁的，都不重要”

“我去请赵太医，定能治好我的芬儿”母亲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显然已经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不过这阴间大概是不太讲究这些的吧。父亲嘱咐我的贴身女使夜阑好好照顾我，也离开了卧房。若不是我如今全身没力气，定要在父亲母亲身边好好看看。不过既然我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见到夜阑，我想到她十六岁时为了救我，被马踏伤不治身亡的结局，只是...这闺房好似是我年少时的布局，“夜阑，你如今多大了？我来这，你们怎么不问我怎么来的呢？”本来想说死，但是这一切太过反常，又怕吓着夜阑。

“姑娘别怕，我一定会照顾好姑娘的，夜阑今年不过十五，姑娘可是忘了，不妨事，姑娘忘了的夜阑帮姑娘记住就是”

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我更不明白了，只是却知道了一件事，不是我忘了，是他们忘了，或许不是忘了，我是又回到以前做姑娘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