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狐双手捧着小木盆上了山,乌云密布,天色灰暗,立夏时节又下了一场碎雨。
他一脚深一脚浅把这女婴送到宿定怀里,闭眸打坐冥想的宿定突感双臂一沉,睁开蔚蓝眼眸低头一看,对上了那双布灵布灵黑不溜秋的大眼睛时,惊愣一下!
哪来的孩子?
“捡来的,你看她像不像那个谁?”小白狐蹲下来用食指戳了戳她圆嫩的脸颊,小女婴竟然抓住他的手指咬他,可她没有牙齿,皱着小眉头不高兴了。
“没有家人来寻她吗?”宿定问。
小白狐摇摇头,在女婴的衣服夹层扯出一块带血的白布来,递给宿定。
宿定腾出一只手拿过一览,是一块从袍子撕下来用血写的遗弃书,从血迹上来看,这孩子被遗弃不到半天。
他大体了解到,孩子叫常女,孩子的母亲和父亲是私奔时生下她,结局很不幸,父亲被杀,母亲和她被囚禁起来,趁看管松散,母亲匆忙下将她带出来。
宿定收起血书,他看向小白狐道:“你寻户比较好的人家,将她送过去。”
“等等,”小白狐腾的一下站起,不乐意了,“干嘛又要我去送,我不去!”
“我又不会养孩子,她饿了吃什么?她冷了穿什么?”宿定说完感觉一缕银丝被扯,低眸见女婴挥舞一双肉嘟嘟的小手玩他垂落的头发,她还笑咯咯的。
“你看,她很喜欢你,就留下她吧。”小白狐眉飞色舞,欠扁似的搓搓手掌。
“你!”宿定头一回气急败坏,本想着骂他一顿却开口卡住了,发觉自己不会骂人。
“哎呀,好了,”小白狐白光一闪化作原形,它摇摆着狐狸尾巴,卧在石台上缓缓道来,“人类的血书上不是说了么,估计现在寻找她,你要是把她送出去的话,万一不巧给碰上了,恐难逃一劫,留下来反而比较安全。”
宿定沉吟细细想来也是,山下小镇人情淳朴,不代表不会对她做什么,小白狐长大了会保护自己,可她不同,太小了送出去不放心。
不过现在有个很大的难题,怎么养大她?
他瞅着小胳膊小腿的常女陷入沉思……
第二日天还没亮蒙蒙黑,小木盆中的常女饿得哇哇大哭,不得清静。
宿定一只手变出藤条抽向睡得正香的小白狐臀部,小白狐“呜咽!”一声惊醒原地弹跳蹦起,竖着耳朵瞪向宿定。
宿定侧目而视:“看我做什么,给她找吃的去。”
“你干嘛不去!”小白狐瞬间炸毛冲他吼。
女婴放声大哭,越发委屈可怜,小白狐实在听不下去了,它知道人类幼崽需要喝奶,它没入远林中找了一只母羊,母羊懵懂无知,跟着小白狐后面跑,可能感应到人类的危险气息缩头缩脑地不敢靠近,宿定施法让它靠近给她喂奶吃。
怀中的小家伙如愿以偿吃饱喝足,甜甜睡去,母羊在附近吃草。
母羊成了名义上的奶娘,女婴牙牙学语,小白狐化作人形在山顶和山下跑来跑去的只为采买布匹粮食。
宿定在灶台前研究如何煮粥,上一世的常女(如意)留下了不少钱财,点了点够他养孩子了,小木屋又稍作布置,小常女摇摇晃晃坐在床榻上玩着镂空小木球,周围堆着枕头被褥以防她掉下床去。
一锅滑嫩可口的白米粥总算是煮的有模有样,舀出一碗浅尝一下味道还可以,宿定手上端着碗进屋,小常女的脑袋歪在枕头上貌似要睡着了,但一感觉到那亲切的身影靠近就醒了,手舞足蹈乐呵呵地迎向他。
“啊!呀,呼!”
宿定一头银发盘起来,简简单单的一袭白袍,他坐在床沿将碗搁在一旁桌上,双手捞起小常女抱在怀里。
此时日落西山,红霞半边天。
“饿坏了吧,常女。”
“爹?爹爹…”小常女用小胖手扒拉着他的前襟。
“我不是你爹爹,不要听傻狐狸胡说。”宿定抱着她坐好,端起碗给她喂米粥。
“啊?傻?”小常女抬起头来看他,刚给她喂进去的米粥她一张嘴说话就喷出来了,萌动的大眼睛圆圆的小脸蛋和她脖子上系着围涎淋上了些许米粒。
宿定习以为常用手帕给她擦了擦脸,继续给她喂粥。
躲在门外的傻狐狸见没得逞,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要是换作人类面对主人还这么嚣张早拖出去打得屁股开花,可他不怕,狐狸胆子越来越大,竟起了个外号给他。
“哎,大雪人,她不叫你爹那叫你什么?”
“直呼我名。”宿定头也不抬,话语简洁。
小白狐贱兮兮凑近,摇摇头故作老成道:“不可不可,你养之她人岂敢直呼名讳?应呼你尊称。”
“说人话。”宿定瞥了他一眼。
小常女乐咯咯地拍小手,嘴里咿咿呀呀仿佛说:对对对!
小白狐收起犯贱的嘴脸,正色道:“如果不叫爹爹爷爷之类的长辈尊称,那不如称先生。”
“先生?”宿定看他。
“人间有说书先生,教书先生,启蒙老师,德高望重者皆称先生,你我都不是凡夫俗子,理应称为先生,不知觉得怎么样?”
宿定沉思一下,看着在他怀中摇摆的小常女,点头:“甚好,就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