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上瘾

你可以说安榭不上进，贪图安逸；说他得过且过，刻意逃避未来；说他整天活得云里雾里根本不像个靠谱人，逮着个帅哥就追着调情，简直浪费了一身优秀的修炼天赋。

但你不能说他长得不好看。

比皑皑白雪还要纯白色的长发，连同苍白得接近病态的肌肤，搭配在一起仿佛一张不染世俗的白纸，任何人都可以操纵编绘他。唯有一双冷淡时漠然凌厉，笑起来却又如玫瑰绽放、足以融化冬日冰雪的凤眼，瞳孔是红色的，比起火焰倒更接近鲜血华美的猩红，无声无息的残忍冷酷。待你真正追寻过去时，那双眼睛又成了溺死人的似水柔情，找不见一点儿暴戾恣睢的影子。

漂亮得不像话了。

黑袍男人看着魂导器投影出来青年拿着紫檀木首饰盒笑得风流明媚的模样，尤其是他动用武魂压制时，口中不经意间晃过一抹流光的锋利虎牙，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要摩挲什么。

青年美得太张扬了，眉目如画比花园里盛开的任何一朵仙品花草都要明艳耀眼，仿佛天生就是为了享受他人的仰慕而存在的。他听说过一种仙草名曰相思断肠红，据传花瓣沥朱、凄美惆怅，见者无不悲情阑珊，为之泣血哀思所撼。听起来似乎与青年根本对不上号，但那凤眸眼尾处晕染的两抹略显神经质的脆弱殷红，不知在向谁诉说着凉薄蚀骨的古韵。

一片纯白的背景下，似是儿童歪打正着涂上的点睛之笔，俄而出现那么零星几点却无法忽视的醒目鲜红。偏生像素衣溅上灼烁血花，或是雪地里冷淡开放的红梅，自恃清高又不得不与纷扬大雪共存。

你很难说准红与白谁占据了主导地位，只是茫然间觉得，少了哪个都不行。

过了许久，另一人从他身后探出头:“小鬼鬼看什么呢这么专注？让我也看看！”

鬼魅音色淡淡:“要抓的人。”

月关也凑热闹上去观摩了一会儿武魂殿的探子在天斗皇城拍下的影像，越看神色越惊奇:“这小家伙，容貌真是一等一的漂亮！我都不忍心抓他了。”

说完，他才迟迟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不由一脸讶异地看向鬼魅:“你盯他那么久，不会一见钟情了吧？诶不对，你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吗？”

鬼魅懒得理他前一个问题，淡声道:“他的武魂是修罗剑。”

“教皇陛下不是说是只饕餮吗？”

鬼魅移开目光，不想和月关探讨这些需要动脑子思考的问题，反正月关一般也给不了有用的意见。他手中暗色魂力溢出，收回了魂导器，任由从他影子里伸出的鬼手把它欢欢喜喜地拿走了。“我去向教皇陛下禀报此事。”

月关在后面远远嚷道:“你别把魂导器拿走啊，我还没看够呢！”

那人自是当成没听见，身影瞬间消失，月关想喊他都只能对着空气说话。

“死鬼。”月关只得嘀咕一句。

***

“这是剩下两朵九天碧落芙。如果要保证它们不失去灵气，必须要时刻用魂力温养着。”

安榭总算能把蒙眼的白绸摘下了。他站在下首，小心翼翼地拖着两株仙草，手里凝聚着流动的魂力，把芙蓉养得花叶舒盈，花瓣尖上甚至还能看见灵气凝结而成的晶莹露珠。

九天碧落芙与七宝琉璃塔是绝配，最神奇的效用就是可以使七宝琉璃塔突破层数的限制，从而成就九环封号斗罗。宁风致望着安榭手里的仙草，自己的武魂也被微微牵动，似乎对浓郁的灵气分外渴求。

安榭继续道:“嗯，怎么说呢，这是我在后山发现的。由于它的品质十分优秀，几百年的时间只成熟了三株，之前一株已经给了荣荣。我本来想留一株种着玩，但是它对环境的要求太苛刻了，我嫌麻烦，所以干脆宗主你全拿走得了。再说这花估计对我也没啥用，你听它名字就和你们琉璃塔很配，我饕餮还是找点更炫酷一点的仙草什么的……”

“对了，一定不能给他俩养。”安榭还特别提了一句，“九天碧落芙娇气得很。骨斗罗魂力偏向黑暗属性，剑斗罗魂力又太过锋利，但凡让他俩碰一下这花就得死翘翘。”

宁风致难得目光复杂地发了会呆。

然后他从主位上站起身，向安榭颔首，郑重其事地道:“小榭，宁某和七宝琉璃宗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安榭吓了一跳，花差点没拿住，赶紧道:“宗主你别吓我！什么叫‘我的恩情’？人帮衬自己家里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更何况这九天碧落芙本来就是长在后山里的，我只不过是摘回来了而已，要感谢也轮不到我……”

宁风致还想说什么，安榭却胡乱搪塞了几句，把两朵九天碧落芙交给他，然后飞也似的逃出了宗主殿。宁风致无奈地摇摇头，把仙草放进特制的魂玉匣内，俄而想起又忘了和安榭说酒会的事了。

还有，也是时候为半年后的宗门大比做准备了。

***

安榭掐准了时机，趁着那支巡逻小队进入了拐角的视线盲点，从高高筑起的围墙上一跃而下。落地倒是稳得很，没有被长袍绊到也没有崴了脚，只是转身时，与一个人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你谁啊！怎么从墙上跳下来！”那人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哀怨道。

安榭撞得也不轻，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堵水泥墙创了，离眼前一黑失去战斗能力就差那么一点。但他不想与水泥墙周旋耽误时间，匆匆撂下一句“抱歉”就闪身奔进郁郁葱葱的密林里。

背后传来一道愤慨的声音，随着他们距离拉远而渐渐模糊:“这年头，放着门不走专门爬墙，什么人啊。”

安榭动作一滞，边跑在心里也对自己产生几分怀疑。

对啊，他为什么不走正门呢？

扎夫基尔从不知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幽幽道:“可能是你内心深处的中二之魂还未消失吧。”

弥米拉笑话他:“一看就是高中没少翻墙逃学。”

安榭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似是不想理这两人，他干脆变成饕餮本体形态，矫健的兽爪发力蹬地，像离弦之箭一样嗖地窜了出去。

七宝琉璃宗北靠天斗城，南方就位于落日森林境内。其内魂兽虽然不比星斗大森林种类丰富，但也有着多种多样的生态系统，七宝琉璃宗弟子的魂环基本都来源于这里。安榭是没感受到十万年魂兽的气息，可却始终有一缕似有似无的神识，想把他引到落日森林的腹地。

“两位爱卿怎么看？”安榭询问道。

扎夫基尔突然说:“说到底，你这一趟出来是要干嘛？”

安榭一个急刹车，吓得周围一些百年魂兽一哄而逃。他想了想，实话实说:“找点东西吃。”

扎夫基尔:……

“就你这野蛮的凶兽威压，你看谁敢在你面前逗留超过五秒。”

安榭原地转着圈，尾巴一下一下地在空中晃荡，白金色相间的鳞片倒映着茂密树冠罅隙投下的日光，散发着淡淡的凶气。眼看森林的一隅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寂静，饕餮在原地蹲坐下，静静地感受大自然对魂兽血脉的牵动，没过多久便锁定一个方向。

“我想去那边看看。”

“去呗。”扎夫基尔道，“反正没人拦着你。”

安榭却已经又转移了注意力。他新奇地扒开草丛，灵活的尾巴向前方猛然刺出，卷住一条瑟瑟发抖的小蛇，拎到眼前仔细地端详。

头生鸡冠、腹生双翼、通体赤红、尾似火凤，好像是叫凤尾鸡冠蛇。而此刻小蛇被传说中凶狠无比的饕餮抓住，惊恐得六神无主，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被当成甜点吃了，连蛇信子都在发着抖。

“好可爱……”安榭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