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事多玲珑（7）

李觅欢被狸猫叼着后颈衔到李园门前时，止两个月大。说来也是他幸运，狸猫去挠门时，才辞官的李寻欢正好归家。

      李寻欢看着大猫叼着小猫苦苦抓挠门板，便为它们开了门，打算收养这两只狸儿。未曾想，只是一不注意，再一扭头时，大狸猫嘴上衔着的就不是小猫了，而是小小一个襁褓婴儿。

      若是换作寻常人家，恐怕要觉得是见了妖精，将其时仍是婴儿的李觅欢拒之门外任其生灭了，可小李飞刀李寻欢行走江湖，什么没见过，此时只是心下微微诧异。但见那孩子也不闹，只睁大一双乌丸般漆黑的双眼望着他，心下不忍，便弯腰抱起了那孩子。

      那大狸猫倒在地上，喵嗷几声，用前爪拍打李寻欢衣角，却不伸出爪子，像是在将这婴儿托付给他。李寻欢蹲下身去，才发现这只大狸猫身上满是伤口，气息也弱，只怕不久就要毙命。李寻欢一向不信什么精怪，只觉得发生此等怪事，只怕是有什么冤情。

      他想了想，把孩子给大猫看，“我会收养这个孩子，你不必挂心。”

      那大猫像能听懂人言一般，长出了一口气，逐渐不动了。

      李寻欢再去看那个孩子，见孩子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闭上双眼，有一滴泪从孩子眼角滑落。

      李寻欢将孩子抱回房中，那孩子始终未出声，只是睁着双眼好奇地打量四周的一切。李寻欢心下莫名觉得与这孩子投缘，便为他起名，叫作“觅欢”。又在襁褓之中寻到一封信，信封上写着除了这孩子外，谁也不能打开这信。李寻欢便将信收好，打算待孩子识字后再将信件交给他。

      第二天李寻欢请铁传甲去聘请一位奶娘回来，对外就说这婴儿是自己幼弟。外人只知李府一门三探花，却对李园内情况不甚了解，倒也无人闲话。

      那奶娘看着老实可靠，李觅欢便让铁传甲在园内留着，自己出去办事。回来时，却见不少人围在了自家门口指指点点。传甲挡在门口，面上神色颇为愤怒。

      李寻欢上前问是何事，原来是那才来的奶娘跑了出去，到处和人说李园中的孩子是狸猫生的妖孽。李寻欢废了不少功夫，才把众人劝回了家。和传甲一同回到李觅欢所在，见园中仆人把门从外面锁上了不敢进去。

      李寻欢遣开其余仆人，同铁传甲进屋，却发现襁褓中没了孩子，又仔细一看，一只黑色幼猫正蜷缩在一旁发抖。这幼猫形貌正和昨日狸猫叼着的小猫一模一样。转眼间，小猫身子伸展，竟然在二人眼前化成了婴儿样子，似乎是冻着了，同寻常婴儿一般哇哇大哭起来。

      如果说昨晚李寻欢所见还能归结于眼花的话，那眼下这幕足以让他确定，眼前的李觅欢绝非普通婴孩。

      可是李寻欢一向重情重义，昨日见那大猫拼死也要将这孩子送到李园，心下敬佩，这孩子又没有造成任何危害，思索片刻，仍然决定收养李觅欢。

      他将李觅欢身上襁褓裹好，告诉园中仆人不要将此事往外说，又取了些银两向先前的奶娘道歉，如此折腾一番，才算是堵住了悠悠众人口。只是孩子来得蹊跷，外面未免还是有些闲言碎语。

      转眼之间李觅欢就已经长到了八岁，这孩子冰雪聪明，样貌更是叫人望之生叹，一部分闲言碎语也变成了感慨。一日李寻欢将李觅欢襁褓中的信交还给他，他才知道自己身世。

      原来那日死在李园门口那狸猫不是别人，正是他生身之母，他的父亲便是二郎显圣真君杨戬。杨戬在当司法天神时爱上了这只无名猫妖，为了能和这只妖长相厮守，他把权力都抓在自己手里，更是为了这只妖反上天庭去，结果被抓。猫妖重伤，拼死保护李觅欢躲避天兵天将追杀，将李觅欢送至李园。

      随信所附还有几句修行法术的口诀，李觅欢自小聪明，仅凭这几句口诀，居然也修出了法力。只是不知为何，无法像其余修习仙法者一般，能够将自己寿命延长。狸猫自十余岁开始步入老年，李觅欢也自十余岁开始体弱多病。

      他为自己生身之母立了一座墓碑，每年清明都会去祭拜。只是现下他可活的剩余年月不多，恐怕也拜不了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