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惨烈

第六章。惨烈

涅王朝西北边境。

燕云十洲，牧丰城。

黑夜里，喊杀声四起。

轰隆隆……

伴随着巨大的城门被攻破，骑兵开始了冲锋，留在城门最后的防御力量，也在顷刻间被击碎，攻入城中之后，所有人没有停下脚步，远远的，他们就看到另外一处城门被打开，原本守城的士兵也在那个方向离去。

“将军，有斥候来报！后方凤国重骑兵追上来了，距离我们已经不足三里了！”

后面，有士兵匆忙跑了过来汇报情况。

前方指挥的将军们心中皆是心中一寒，敌人能追上来，说明留下来阻击敌人的五千人已经殒命了。

“不知道二哥怎么样了。”有人悲哀的呜呼，祈求自己的二哥可以活下来，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在晏家，从来没有过当俘虏的战士，唯有战死沙场的英雄。

“儿郎们，我们杀！！”为首的老将来不及伤心，更没有犹豫，挥舞着手中染血的战刀指挥战士们继续冲锋，准备沿着逃走的守城战士的路离开这座城市。

轰隆隆………

原本已经停下的骑兵再次化作钢铁洪流，席卷大地冲向了对面。

而就在所有战士进入了城市，将要对面的城门冲出去的时候，滔天的大火顷刻间涌起。

“将军，是护城河，是护城河！护城河上面飘了好多黑油！！！”前方有斥候在看到火焰升起的时刻就已经把消息到了回来。

而忽然，一股浓烈的火药气味钻进了一名战士的鼻腔。

察觉到异常的战士掀开距离自己最近的窗户看着自己身边的屋子里，这一看，战士差点魂都给吓飞了，里面摆的，居然是满满的黑火药！！

“有火药！有火药！全部离房子远一点！！！远离所有房间！！！”下一刻，这名战士就发出了凄厉的呼喊。

在火焰顺着护城河的水流流进了城市里后。

轰！！！！

距离城门比较近的黑火药在受到高温以后开始发生了爆炸。

顷刻间，无数战士被炸成碎片，无数的血肉纷飞开来。

“传令！后方弓箭手弃弓御盾，前方的刀斧手后撤！后撤！将一半战马给我推到弓箭手的前面去！其余前锋弃刀换矛！将所有的长矛都交给他们，我们！杀回去！！！”前方的老将军嘶吼，即便面对如此绝境，他的指挥能力依旧没有乱。

城内，爆炸还在继续，火焰依旧在燃烧，但是还活着的数万战士再没有了任何嘶喊，他们的嘴里，塞满了碎布，由于传令兵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其余的战士不懂旗语，如今只能依靠喊话来指挥所有战士，所以只有安静的战场，才能让指挥官的命令可以及时的传遍整个部队。

所有的战士在老将军下令的第一时刻开始行动，很快，所有的士兵都已经按照老将军的命令布置好。

数千的战马被推到了前方，准备迎击对面重骑兵的冲击，对于步卒来说，最可怕的，就是骑兵的冲锋，尤其是奔跑起来的重骑兵，那种冲击力宛如崩腾的巨象。他们不需要任何的技巧，仅凭速度，就可以将手中的战刀收割面前所有的生机。

所以只有把他们的速度降下来，才能减少他们的威能，而如今最能扼制重骑兵的重装步兵，却早已经不知去向，整个怒龙军团里，可以说拉不出来一名重装步兵战士，所以他们只能拿比战士生命还要珍贵的战马来充当缓冲剂了。和数万战士的生命比起来，两千匹战马的价值，还远远比不上。

几万人的部队开始有秩序的向外跑去，虽然依旧有人痛苦的倒在火海里，但这样秩序井然的样子，伤亡已经被降至了最低。

数万人的队伍，出城的一番功夫折腾下来，已经足够敌人追上来了。

很快。

远处，已经开始轰隆轰隆的作响。

重骑兵扬起的烟尘笼罩了天际，几乎是片刻间，他们就已经放大到足以肉眼可见了，而此刻，晏家军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撤出燃起大火的城市。

“停！！！”

即便如此，已经走到了中央被战士团团保护起来的老将军只能下令原地停止，准备抵御敌人的进攻，所有的战士在此刻也将口中的碎布给吐了出来。

“御！！！”

随着下一道命令的落下，共计七千的藤甲步兵高举手中的钢铁长盾，在阵营的最前方组成了一道钢铁防御。身后，则是跟随着三千名刀斧手。

“拒！！！”

在重骑兵距离不到己方阵营三百米的地方，伴随着指挥着步卒的指挥官一声凄厉的嘶吼。

“杀！！！”

唏！！！！

七千名战士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推动了盾牌往前疯狂移去。

而盾牌前方被提前驱赶过去的两千匹战马，也被卷入这一次的攻势里，发出来了生命最后的绝唱。

轰！！！

在凤国第一批为数一千的重骑兵的第一次接触里，就爆发出了惊天的爆炸声。

重骑兵如同炮弹一样砸进了战马群中，战马碎尸瞬间散落一地，血液如同下雨了一样四处的飘扬！

咚！！！

盾牌和冲破了战马防御的步卒撞在了一起，即便战马防御已经减少了重骑兵极大的速度，但这最后的冲击，也让原本适合攻城作战的藤甲步兵有些吃不消。

很快，一名重骑兵突破了步卒的防御，冲进了步卒的后方，紧接着……两名！十名！百名！五百名！！………

在第一次冲击里，藤甲步兵死伤无数，而重骑兵，居然只有少数阵亡！！包裹在身上的铁甲形成的绝对防御是藤甲步兵最绝望的，唯一在和他们对抗下能有优势的，是重装步兵，而可惜的是现在……整个晏家军没有一名重装步兵！

“砍！！！”

指挥这一次防御的指挥官在看到重骑兵冲进来的那一刻再次嘶吼，声音准确的冲破喧闹的战场，传进了所有刀斧手的耳朵里。

之前藤甲步兵的努力不是白费的，虽然重骑兵冲进了阵营里，但是同样的，他们也留下了重骑兵赖以生存的速度，失去了太多速度的他们，此刻如同乌龟一样的前进的。

并不是藤甲步兵拦不住重骑兵，重骑兵之所以能进来，更多的是步兵有意为之，他们可不打算放他们回去，他们想做的，是把这块难啃的肥肉吃干抹净了，一点也不给对方留！！！

此刻早已经埋伏在步卒后面的刀斧手，此刻也看准了时机，将手中的巨斧狠狠的劈在了重骑兵唯一的弱点上，为了奔跑，战马的马腿关节处，只有一层浅浅的链甲阻挡，所以斧子很轻松的劈开了链甲，砍断了马腿，战马倒地，骑兵也随之摔了下来，来不及起来，就被围上来的刀斧手狠狠的砍死，有些重骑兵虽然身上的盔甲依旧没有砍破，但是巨斧落在身上带来的巨大的冲击力也让他们活活的被震死在了铁甲里。

在解决了这一批重骑兵以后，刀斧手再次上前，帮助步卒抵抗消灭跟随重骑兵一起杀过来的凤国步兵。

阵营中央。

一名国字脸，满目威严的中年将领骑着战马看着远处再次冲过来的重骑兵，心都凉了，他们根本没打算靠这一次直接冲垮自己，他们的目的，是把自己留在这里，让自己活生生的被大火吞噬！

轰！！！

轰！！！

轰！！！！

………………

前方，重骑兵一波一波的发起了冲锋，不断消耗着怒龙军团的步卒，往往这一次冲锋还没有结束，下一波就已经再次开始，等到步卒再也来不及防御的时候，晏家军，将在重骑兵的铁蹄下被践踏的体无完肤。

而接下去的几个时辰里，晏家军就抵御了这种攻击十余次！

凤国不着急，他们一点也不急，他们在拖延时间，直到大火将整个怒龙军团全部焚烧殆尽。

“将军！让我们骑兵上吧！哪怕是送死！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再耽误下去，我们迟早不是死在对方铁蹄下，就是葬身火海！必须给我们的战士争取足够的距离了！不能再让对方的重骑兵一直这样冲击我们的阵营了！”原先的国字脸将军再也忍不住了，出声呼喊着。

在他的身边，那名老将军视线看了过来，接着又回过头，然后轻叹一声：“玥儿，去吧。”

听到老将军的话，这名国字脸将军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孩儿不孝！不能为父亲养老送终了！还望父亲保重！！”

国字脸将军在马背上对着老将军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以后，再抬起头，表情已经恢复如初。

接着晏玥仰天咆哮：“晏家第一卫！上马！让我们来教一教这帮只会躲在盔甲保护下的孙子们，什么才叫骑兵！！！”

“得令！！！”

随着国字脸身后怒龙军团最后的两千铁骑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怒龙军团，为这些骑兵让开了一条道路。

“所有步卒集结！集结！！！刀斧手弃斧换戈！为我怒龙骑兵！壮行！！！！”前方，伴随着步卒指挥官的一声带着哭声的怒吼，仅余的最后这五千藤甲步兵带上八百左右的刀斧手，再次集结了在一起，这一次，他们的目的不再是防御，而是冲锋，他们，要为己方骑兵冲出来一段足够的距离，让己方的骑兵离开自己阵营的时候，可以获得足够的速度。

“冲！！！”

“冲锋！！！！”

伴随着骑兵和步卒的指挥官同时怒吼出来，步兵先一步高举盾牌，举起长戈的刀斧手将戈穿在了盾牌的缝隙里，将这块铁盾增添了巨大的威力，接着步兵往前狠狠的推了过去，他们再也不管自己身侧冲过来多少阻杀自己的敌方战士，他们的目的，就是冲的远一点，再远一点！再远一点！！！

这样，骑兵离开的时候，就能多一分威势！

“散！！！！”

伴随着步卒指挥官的指挥，在己方骑兵即将要追上自己的最后时刻，步卒阵营从中间裂开，为骑兵让开了一条道路，而此刻，在付出了千人左右的代价以后，他们已经冲出去了近八百米！

“集合！布铁龟阵！！！”指挥官在骑兵冲过去以后，步兵再次集合，盾牌层层叠叠的摞起，布置出来了一个巨大的龟壳，盾牌缝隙里透出来的长戈，让这个防御惊人的铁龟壳不再只是简简单单的防御。

同一时刻，周围凤国的战士如同蚂蚁过境一般疯狂的扑了上来。

“老三！让投矛手上吧，步卒能活下来多少，就看他们的了。”

听到自己父亲的命令，面相枯瘦但眼神杀意凌然的男子听到后深吸了一口气以后，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向自己的身后呼啸。

“投矛手！”

“在！！”

一直处在阵营最后的八千投矛手仰天长啸。

“目标！我军步卒附近！全力投掷！没有要求！！给我砸死这帮孙子！！”

“是！！！”

伴随着战士们的应和，下一颗，长矛铺天盖地的被扔起，在天空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朝着那四千多步卒组成的铁龟阵附近射去。

同时部队开拔，有着步卒在前面吸引火力，骑兵在前狙击重骑兵，部队已经可以前进了。

噗噗噗………

叮叮当当………

长矛砸在战士的身上，一击毙命，许多战士哀嚎着死去，有的甚至连惨叫都叫不出来，就已经死了个通透，密集的进攻队形，让这番操作下来，杀敌可谓是无数，此刻铁龟阵附近，如今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长矛一茬接着一茬的被投掷出去。

面对无差别的射击，在那里被长矛射死的，不只是敌人，还有的，是自己人，这也是为什么下达命令的将军如此的愤怒。

无数的生命在迅速的流失，密集地人群让每一次投掷都没有落空的！而唯一的问题就是，射中的，不仅仅只有敌人，被射死的，也还有己方的战士。

怒龙军团后方，火焰已经燃烧了过来，但是怒龙军团，如今有着自己独特的灭火方法，那就是投矛手在自己手中的长矛投尽了以后，转身拔出腰间挂着的战刀，对准自己的脖子狠狠的砍了下去。

噗呲………

鲜血飙溅，洒进了大火里发出来滋滋的声音，一个人的鲜血或许没有用，但是几百人，几千人的鲜血洒进去，竟将火焰生生拦截在了阵营的后方。

偶尔有战士被火焰烧着了，也是强忍着痛苦将手中的长矛投掷出去以后，转身跳进了火焰之中………

头发花白的老将军不忍心往后看，自己能听到后面的悲啸，也能感受到后面火焰的炙烤，甚至可以闻到后面血肉被烤熟带来的恶心味道，但自己别无选择，自己只能这么做。

…………

最前端。

怒龙军团两千铁骑，在获得了足够的速度以后，面对敌方千余的重骑兵，他们避其锋芒，依靠自己更为强大的灵活性，从侧面杀进了重骑兵群里，他们像一把剔骨的刀，无论你多难啃，都能轻松的找到弱点，轻松的剜下来一口肉。

“散！！！！”

哗啦啦………

数不清的铁链在空中抛出来了一道华丽的弧线，战士们俩俩配合，拽住了一条条铁链的两端。

“结！！！”

晏玥嘶吼，所有战士在指令下达以后，立刻将铁链挂在了战马一侧的缰绳上。

砰砰砰！！！！

一名又一名重骑兵不断的被这样的铁链给绊了下来，落在了地上，不需要补刀，凌乱的战场，就足以将这些人给踩死。

精彩的配合，让这千余的重骑兵团损失惨重。

这次，终于轮到凤国的指挥官慌了。

只见远处的指挥塔上，一名将领拽着另外一名将领的领口咆哮：“混蛋！不是说好了只要不断骚扰他们就行了吗？只要把他们堵死在这里，火焰会很快将他们全部烧死的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雪鹰兵团两万重骑兵，现在都死了一半了！你知道重骑兵培养起来有多花钱吗？！！这两万重骑兵是我雪鹰兵团赖以成名的底牌！！现在却在这里死了一半了！！！我问你火呢？！火呢？！！！”

“燕将军，火焰本该早就烧上来了，只是大部分大火都被熄灭了。”

“我去你的狗屁！！哪来的水？！护城河里全是黑油！！他们拿什么灭火？！”

被称为燕将军的人回过头来给这个雪燕兵团的一名插话的副将一脚，自己不能对你们的主帅动粗，还不敢收拾你了吗？

“斥候来报，说他们……他们用的……是自己的血……”看着愤怒的燕将军，这名副将还是强忍着恐惧回答道。

而这番回答，让燕将军愣住了，血……居然是血……怪不得了………

燕将军回过神来，看着前方依旧火热的战士，这个怒龙军团，不愧是涅王朝创立之初到如今最强的战力，以前有人评论这个军团是如今所有王朝里战斗力最强最可怕的一支军团的时候，自己很是不服，但是这一战，自己真的服了，这么好的战士，涅国的国主居然舍得就这么放弃了？！他是个傻子吗？

燕将军想到这里旋即又是想明白了，是了，自己是将军，只会爱惜战士的强大，而正是这个军团的强大与可怕，才让涅国国主不得不放弃，他们太忠心了，可惜忠心的是自己的将军，他们都姓晏，说明白点，他们是晏家的私军，没有一个国主，会愿意留这么一群人在自己身边的………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彻底消灭，甚至是，借由敌国之手，削弱敌国的实力，燕将军这次想明白了为什么这燕云十洲会突然空出来，原来一切都是涅国的国主安排好的，现在的燕将军，再也不觉得涅国国主傻了，只觉得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哈哈哈……燕兄何必如此生气呢，对面可是大陆排名第一的军团啊，和他们打成这样，我们没有什么可生气的，反而我们应该觉得高兴，因为这个排名第一的军团，今天要覆灭在我们的手里了，从今往后，我们雪鹰雪燕兵团的名声，将会传遍整个大陆了！这一战！我们赢定了！对方不过六万，而我们，足足有二十五万！他们！没有能赢的理由！”身后，刚才还被拽着领子被人臭骂一顿的汉子则是开心的笑着。

“我们赢定了……吗？”燕将军看着战场，只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如同做梦一般。

“传令！重骑兵回撤！步卒推动冲车靠前，甲车在其后，既然我们烧不死他们，那我们！就堵死他们！！不知道他们看到被自己带过来的东西给堵死，会是什么感受？！另外！吩咐下面的兄弟注意点，对面的将领能活着就别杀，如果我们能招降几个这样的将领，我想陛下会很开心再给我们花钱培养出来两万的重骑兵的。”

随着另外的将军下令，战场，再次发生了变化，重骑兵开始回撤，步卒推动着各种器械开始往前开动。

“吗的这帮畜生！攻城的玩意都用的是我们昨晚来不及带走留在营地里的！将军！请下令吧！让我带一千人拆了这玩意去！”那名枯瘦的将领对着老将军抱拳请战，但被老将军拒绝了。

此刻，己方的步卒也终于在刚才不要命的打法里回来了大部分，至于骑兵，出去两千，仅仅只回来了八百，甚至自己的大儿子晏玥回来的，只有一柄卷刃的战刀，他的身体，早就在战斗里，不知所踪……

看到这里，所有的战士都沉默了，也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