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品清醒(下)

于是酒过三巡，宴会结束，人去房空之时，殷澜也已经有些醉了。他坐在桌子旁边，右臂撑着他的脑袋，面色微红，他低垂着眼帘，眼帘下是混沌的，完全失去了往日神采的眸子，他在那里安静地坐着，保持着这样一个固定的姿势，宛若一尊雕像。

　　夜渐渐深了，绛紫衣袍的人影推开了紧闭的房门，走了进来。在看到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的少年时，人影微微地怔了一怔。

　　在推开房门前，挽绛就已经闻到了满院子的酒气，凭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群聚会的小辈们显然是偷了他们殷家大长老的珍藏……

　　一想到殷晋发现酒没了时那吹胡子瞪眼的神情，挽绛便轻轻地笑了笑。不过比起这个，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然后，她便直奔了殷澜的卧室。

　　于是，在推开门时，她便闻到了更加浓郁的酒香，再一看殷澜，虽然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但很明显的，他已经醉了。

　　他可真会给她出难题。挽绛心中生出些许无奈来，然后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背，道：“殷澜，起来，到床上去。”

　　少年默了默，缓缓地抬起头来，以一双盈着水雾的混沌眸子望着她，似乎要竭力分辨出眼前的人影，他凝望她甚久，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来，开口，语气温柔得一塌糊涂：“……枫晚，你先去睡吧……我还要再看看……”

　　他醉得糊涂，他的面前只有一个空着的酒坛，那里有什么可供观看的东西？

　　但是挽绛却忽然明白了。看什么？看那些根本没有用的医书吗？看用来治那所谓的虚弱病症的医书吗？

　　她本来平静的内心因这一句话而泛起了层层的涟漪。在这一瞬间，她忽然痛恨起她的无能为力来，为什么不能告诉他真相呢？

　　可是，一旦告诉他真相，那她继续前进的所有勇气便会全部消失不见……他倒是醉得潇洒，却留她独自品尝这寂寞的清醒。

　　挽绛终究是把话头咽了回去，声音轻颤：“睡吧……澜……殷澜……我却是不想让你如此劳累……”

　　少年歪了歪头，眸子微微眯起，似在思量着什么，然后点了点头，掸了掸白衣，轻轻地站了起来，将手递给她，道：“也好……让我扶你过去罢……”

　　到底是谁扶谁啊？

　　挽绛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笑道：“好。”

　　好容易才把殷澜一路扶到床上，挽绛正松了一口气，正要离去，却不料殷澜猛地反握住她的手，道：“你不睡吗？”

　　挽绛一本正经地扯着谎：“我去看你未看完的书罢。”

　　殷澜喝酒的后劲似乎在这时候也上来了，他费劲地眨着眸子，看着挽绛的身影，沉沉地点了点头，然后就那么抓着她的手，睡了过去。

　　他抓得那么紧，让挽绛好容易才挣脱了出来。本来还有些想做的事情，此时她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做了，于是在给殷澜盖了被子之后，便走出了他的房门，以灵力跳上了屋顶。

　　月光皎洁，映照她如画的容颜。

　　挽绛躺下，翘起了二郎腿，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缓缓闭上了眸子，掩去了自己眸中藏着的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