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赵瑟瑟没有逃婚（2）

回家后，我与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日光下，他捧着诗词，我拿着针线。茶香氤氲在空气中，我们保持着心有灵犀的沉默。我与白良，与其说是成婚多年夫妻，不如说是相交多年的朋友。不过这日不同往常，他捧起诗集却又放下，看着我绣的芦苇，问:“你这样喜欢芦苇？难怪次次休沐都喜欢去那片芦苇丛。”我手中的针线没有停，道:“我的确喜欢，就像你喜欢竹子那样，就像你在屋外种了一大片竹林一样。”后来，我绣我的芦苇，他画他的竹子，我们再没谈论过这件事。

前两年，面对双方父母亲的追问，我暂且可以“我年纪尚小”“夫君公务繁忙”为由开脱。我与白良也心有灵犀的一直分房睡。到了成婚第三年，父亲母亲苦口婆心地与开导我，连远在琼州的白大人都来了书信。我只是静静地听完父母说的话，随后开口:“瑟瑟无能，十六岁那年大病一场后体弱，恐不易受孕。”父亲沉默良久，因为他知道当年那场大病是因为他比我进宫而引起的，最后我又前进了一段日子。而白良，负责写信搪塞白家。我知道，面对白家的衰弱，白父白母急切想要一个孩子来延续血脉。我也知道，若非赵家给白良谋了一官半职，他们早已不满意我这个儿媳。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庆幸当年没有解除与白家的婚约。倘若我高嫁，不知这时要遭受多少刁难和冷眼。

到了成婚的第四年，我二十岁。父母亲越来越焦急，白父白母送来的信接二连三，我也意识到，无论是对赵家还是白家，无论是对我还是白良，也的确需要有一个孩子了。正当我准备与白良商量是否要抱养一个时，他在一个晚上喝了许多酒，直到子时才回来。我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醒来，前去将他扶到床上，想着再去给他熬一碗醒酒汤。他却搂住我，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情动之时，我听清了他说的是“竹夕”。我猜的不错，他那样喜欢竹子是有原因的。听到成婚四年的丈夫嘴里喊着别人的名字，我平静到令我自己都惊讶，我只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十五岁的那个上元节，他在烟花下，温柔又眷恋的眼神。如果是他，一定不会、也不忍这样待我。成婚四年，我与白良第一次有了夫妻之实。

第二天，我差锦儿去查。结果与我预料的差不多，有个叫竹夕的姑娘前几日成婚了。

在一个和熙的春日午后，郎中笑眯眯地恭喜我说:“夫人已有孕在身。”白良眼中尽是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有一丝对我的愧疚。两家听到这个消息都开心不已，白父白母更是连月赶到京城看望我。可我对这个孩子始终有些愧疚，因为他不是爱之果，而是一个错误，一个偶然。

转眼间，飞鸟变成白雪，在一个寒冬，我的孩子出生了。我给他取名“沐川”，取自“雕锼花柳春无迹,沐浴山川雨有恩。”希望他可以冲破桎梏，是天地间领略美好。白家长子的诞生使得我们两家都高兴不已，父亲接二连三地来白家看望，白大人也从琼州寄来了许多东西，写了几封慰问信。

日月不淹，春秋代序。两年过后，儿子已经会跑会跳，会咿咿呀呀地说上几句话了。有了沐川，我的生活也不再无趣重复，看着他每日在竹林里蹿来蹿去，口齿不清地叫我一声“母亲”，我格外欣慰。

这一年，新皇上任，大赦天下，因而今年的上元节格外热闹。“母亲，糖人人！”“父亲，火！”“母亲……”沐川一路上像只小鸟一样雀跃不已，即使每年的表演都大同小异。“沐川，慢点！”沐川挣脱了我的手，我与白良几乎同时追上前去，嘴里喊着“慢点慢点”。

“呯！”一声巨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望向天空。安静片刻后，又恢复了热闹。“烟发！是烟发！”沐川激动的拍着手说。白良笑着纠正道:“是烟花。”一边抱起了沐川，架到他的肩膀上。小小的沐川高兴不已，笑着欢呼着。

我笑着将沐川松散的头发挽到他耳后，看到了旁边的白良，他的眼神在喜悦中含着一丝忧愁。他在想什么呢？恐怕是那个叫竹夕的姑娘吧。一转眼，我瞥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几乎是着急的，渴望的，我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他像以前那样望着我，淡漠又有难以察觉的炽热，就像十五岁那样。只是这一次，我们再也不能奔向彼此。

他的衣裳有些旧了，毕竟过了六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