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青丝（一）

被几声鸟鸣声吵醒，一缕阳光洒在枕席上，我下意识地翻了个身，问:“阿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啊……辰时、辰时五刻。”

不是阿悟的声音，我睁眼一瞧，却见卢炜半躺着看着我笑，似是忽然被我发现，忙翻过身去。印象中他总是装束整齐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小姐。此刻却垂下长发，衣衫微微敞开，被透过红帐的日光映得闪烁。

此刻才想起来昨日我已与他成婚，回忆起昨夜的种种，我连忙缩进了被子里，不禁羞红了脸。

卢炜轻咳了一声，说:“时辰还早呢。”我将被子拉开一点，只透出一双眼睛，盯着他，不禁笑出声来:“从前去学堂的时候，卯时左右就得醒来，就是休息也不过多半个时辰。今日算是例外，怎么还算早呢？”

卢炜刚想回应，我却倏尔起身，他显然是被我吓了一跳。

“不好！”

“怎么了？”卢炜也起身，问道。

“我忘记今日该给父亲请早安了，还得敬茶呢。”我的确是忘了时辰，竟连学了那么几天的规矩都抛之脑后了，成婚第二天清早该给公婆敬茶。

“不过是这事，小姐平白叫我担心。”卢炜仿佛松了一口气，又似有些嘲弄的笑道。

我顾不得回答，忙叫来侍女更衣。卢炜见我着急，也忙掀开被褥，安慰道:“不必着急，父亲恐怕这时还在梦乡之中呢。”

“辰时三刻就该到的，父亲恐怕已经在中堂等着了。”

我和卢炜匆匆忙忙地赶到中堂，到了门前，便整了整自己的衣袊。

走进中堂，只见几个仆人沏好了茶，在旁边候着，却不见父亲的影子。

其中有一个人我认得，是李总管，他走到我跟前，俯身说道:“老爷即刻就来，还请夫人稍等片刻。”

卢炜扶着我坐下，将飘着茶香的杯盏向我推了推:“这是最近的君阳银针，我记得小姐曾在家中很喜欢。”我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味道恰好，见公公还没有来，便放下心来，打趣道:“都成亲了，怎么还唤我小姐？”卢炜被我说的红了耳，低下头去。

话音刚落，只听见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又忽然停下，我转头见是卢炜的父亲——也就是我如今的公公，立即起身，俯身行礼。他轻咳了一声，理了理衣领。卢炜在我耳边小声说:“我说的没错吧，父亲一看就是匆忙赶来的。”

卢炜的父亲摆摆手，示意不必行礼，接着入座。我忙拿起茶具，准备沏茶， 他却笑道:“我们家没有这些规矩，叫下人来就好。”我听后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知该怎么办，母亲没有教过我应对这种情况。

卢炜的父亲伸伸手，让我坐下，随后品了一口茶，道:“不愧是赵家小姐的品位，这君阳银针的确不错。”我低头应道:“父亲谬赞了。”“诶，”他放下茶杯，似是嗔怒道:“我们家没有京城那些个人家讲究，你不必如此恭敬，把这里当赵家就好。要是想家了，随时可以去住上几天，一个人无聊就叫卢炜告假陪你去。”

说实话，我的确没有听过女子在夫家可以这样生活，如此看来母亲教给我的那些倒有些没用了。卢炜也应道:“父亲说的没错，那些条条框框甚是无趣，不必理会。”我笑道:“瑟瑟知道了，谢父亲。”

第一次与公公正式会面，倒没有他人口中描述的那样胆战心惊——其实也早已预料到，从十三岁那年偷偷跑去卢炜家里看望他的母亲，便知道卢炜的父亲是个很好相与的人。他给聊了许多，包括卢炜小时候的事，包括他与他妻子的事，包括以前第一次见我的事……大约过了几刻钟，他讲的有些口干舌燥，拍了下脑袋，问道:“瞧我这记性，说着说着都忘了你们还没吃过早膳。”一边说着吩咐旁边的人去备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