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里德尔从未做过噩梦。

自他成年之后，其实很少做梦，因为他几乎没有睡眠，也不需要休息。

但重生之后，他几乎日日夜夜都饱受着噩梦的摧残。

这幅身躯似乎不习惯过去的杀戮，承受了太多不属于它的回忆，每次的夜深人静，里德尔总会重新看到那些已经被他杀死的人。

他不敬畏死者，但他畏惧死亡。

他害怕那一双双手从地狱伸出，将他带入无尽的深渊。

“是你杀了我！”

“不......”

“凭什么你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凭什么！”

“不......”

“下来陪我们！你不配活着！”

“滚开......”

这些可怜虫怎么能体会到他的信念有多么伟大，不过是一群手下败将，能死在他的手下是他们的荣幸......

在里德尔面前是一节节血肉模糊的台阶，都是被肢解的尸体和血块，散发着恶臭和腥味。

他知道台阶的尽头有他想要的东西，他踏上台阶，将那些在他眼里如同蝼蚁一般的人们踩在脚下。

无论是汤姆·里德尔，还是伏地魔，从来都不知道何为忏悔。

随着台阶越来越高，里德尔内心的恐惧逐级增加，因为台阶起了变化，从一开始的碎尸，变成了一双双睁着眼睛的恶鬼。

他们双目赤红，鲜血头顶浸透整个身躯，那带着恨意的视线仿佛能把里德尔刺穿，里德尔压下恶心和恐惧，继续向高处走去。

万丈深渊之上便是前程万里，里德尔是贪婪的，他不可能退缩。

不过是一些梦魇，怎么可能伤害到他分毫？

终于到了顶峰，里德尔却发现这个平台上空无一物，似乎刚才他看见的皇冠和光明全都只是幻影，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回过头去，却发现刚才的所有尸体和鬼魂早就盯上了他，所有的台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些被他杀死的人们，都站在他的身后。

“你们干什么？”里德尔仍然摆出了高高在上的态度，但他的声音已经控制不住地颤抖，“死一次没死够，还要再来一次吗？”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这更让里德尔深深恐惧，他从一开始的大声质问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咆哮和怒吼，甚至还带上了恐惧的哭腔。

但那些死者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突然，他们都露出了微笑，有些人的脸上带着血块，显得更加狰狞可怖，有些人的面容完好，却只剩头颅被同伴捧在手中，显得更加诡异。

所有人的微笑都带着讽刺和嘲笑，这几乎让里德尔陷入疯狂，这些已经被自己打败的人居然还敢嘲笑他？！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索命咒穿过了他们的身体，钻心咒完全不起作用，甚至夺魂咒，也只是让他们的笑容愈加诡异。

他们的微笑越来越大，嘴角几乎贯穿了整张面颊，细看之下，在嘴唇之下似乎还有着细细密密的尖牙。

里德尔终于明白，他们不是巫师，也不是麻瓜，甚至也不是人类。

他们不过是一个个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但他们仍然有血肉，魔咒砍在身上依旧会冒出鲜血，切割开皮囊仍然可以看见森森白骨，只是他们似乎都失去了痛觉，一点一点迈向失去了理智的里德尔。

脚下的平台变成了悬崖，里德尔一步步逼近崖边，他既不想坠下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也不想被前方的恶鬼撕扯噬咬。

“你该走了。”

人群之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用着不可抗拒的力度将里德尔推下。

“不！！！！”

里德尔拼命地挣扎，却发现上面似乎有一道风屏阻止他飞起，他只能不停地下坠、下坠......

直到那一抹光亮逐渐变成小点，里德尔似乎也放弃了挣扎，他又变成了婴儿模样，就像曾经那样被人丢弃。

就像曾经，就连他的亲生母亲都不愿意为他活下去。

“救救我啊......”

. . . . . .

坐在病床边的希纳塔看着里德尔如同陷入梦魇一般从怒吼到挣扎，最后苍白着脸色轻轻抽泣，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小孩。

她皱了皱眉，尽管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少年，还是忍不住心软。

无论他给她看到的回忆还是生活，里德尔好像从来都是一个人。

他似乎不需要人陪伴，也不需要有人怜悯。

但那些杀戮写的是孤独，那些罪孽说的是可悲。

希纳塔只觉得这个男孩太可怜了。

从一开始，他就被判定为无法去爱，也因此丧失了爱的权利。

尽管判定这件事的人是他自己，也只不过徒增悲凉。

也许是因为希纳塔能够直接看透里德尔所有的喜怒哀乐，共情他所有的感受，也可能是里德尔知道她不敢背叛，所以他才会毫无保留地暴露自己的一切。

希纳塔知道里德尔有多可恨，也知道他有多孤单。

但时至今日，当她看见里德尔躺在床上鲜血淋漓，轻声啜泣，那些回忆才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

他的罪孽无法忽视，但他的身世同理。

希纳塔不会因为里德尔可怜而觉得那些人该死，也不会因为他的邪恶而停止怜悯。

分院帽知道她缺乏勇气，所以她不能去格兰芬多。

但斯莱特林深思熟虑后的勇敢，才弥足珍贵。

希纳塔做了她一直都不敢、也不会做的事，她拉住了里德尔的手，轻轻贴在了额头上。

平日里冰凉的手掌终于因为高烧而有了常人的体温，里德尔此刻，也不过是个凡人。

他在时光的夹缝中逃离了死神的审判，凭借着自己所不知道的爱苟活。

“真暖和啊......”

. . . . . .

在城堡的走廊中，纳吉尼三人正火速前往校医室。

主要是因为下节课两个人都是斯内普的魔药，不请假根本不敢缺席。

盖勒特其实无所谓，反正他对教授一直都没什么敬畏之心，但是阿不思坚持让两个人都递交了请假条之后才出发。

阿不思并不担心里德尔，盖勒特虽然手段比较狠，但这毕竟还是霍格沃茨，两个邓布利多在场他总不能不给面子把人弄死。

但就算是为了给两个人出气，阿不思也还是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

你找事看看时间行不行，别上一件事没收拾完又来一堆烂摊子，到最后还不是他和邓布利多收拾？！

而且最近两天邓布利多为了防止局势有变动已经连续几天不在学校了，到最后这些问题还是阿不思一个人处理。

让人省点心吧行不行，行不行！

盖勒特看着面若寒霜的阿不思脚下生风，似乎恨不得马上赶到医疗翼去看里德尔的伤势，心里莫名一阵不爽。

早知道阿不思这么担心，当初就应该把那家伙直接搞死！

纳吉尼又一次站在两个人中间，她真的不想再经历这两个人之间这种互相不说话又尴尬的气氛了。

早知道就把里德尔扔在医疗翼自生自灭了，下次再出事她打死都不会找这两个人来解决问题！

到达医疗翼门口，阿不思想也没想就跨门而入，却又被盖勒特拉了回来。

“你又干嘛？！”阿不思怒视着盖勒特，来给他收拾烂摊子还有什么要求？

“里面不对劲，你先别进去。”盖勒特皱了皱眉，尽管他觉得这次自己并没有错，但让阿不思陷入危险的事情他不会做。

“有什么不对劲？”

“那个人，应该是因为发烧魔力暴动了，”盖勒特又拉回了还想进门的阿不思，“魔力不高，但是很危险......”

“里面还有人？！”阿不思也感受到了那股暴虐的气息，但令他大惊失色的是，房间里似乎还有别人。

“是，有一个他的同学. . . . . .”纳吉尼还没说完，阿不思就已经冲了出去，盖勒特没抓住，也只能跟上去。

纳吉尼耸了耸肩，正常的咒语是不太能伤到她的，她也并不担心那几个人的安危，反正有邓布利多先生在，哪怕是格林德沃也翻不了天。

她守好平静的门口，由那两个人去面对屋里的骚动。

阿不思本以为是里德尔醒了，要不然那个小姑娘不可能在这恐怖的魔力暴动下安然无恙，但床上的少年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

坐在他床边的女孩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全副武装的阿不思，似乎对他全身保护咒的行为感到困惑。

难道. . . . . .

阿不思惊愕地看向毫无生气的里德尔，这. . . . . .对于伏地魔来说，可能吗？

他肆意伤害着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一切，却唯独保护着这个女孩？

还是说，他只接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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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没有给里德尔洗白的意思奥，他确实不值得原谅，但也同样可悲。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里德尔是因为自己是迷情剂的产物而被判定为无法去爱，还是因为童年没有人教他如何去爱？

来之不易的更新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