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心不死（二）

方家的宴席结束，众人一一告别，向外走去。

宜修跟在盛家人后面，一旁的小蝶手里不知何时多添了一包系着绳子的油纸包裹。

盛紘在前头扶着老太太，快上马车时，回首望了一眼，见宜修在最后面，贴身女使还捧着东西，好奇道：“恕意，你那拿的是什么？”

宜修听到盛紘叫自己，走上前来行了一礼道：“回主君，这是妾身方才让人去买的芙蓉莲子酥。”

盛紘知道，宜修对这些糕点不过尔尔，正纳闷呢，老太太却笑容加深，柔声道：“你有心了。”

盛紘看向老太太，老太太解释道：“前些日子，六丫头回来，带了些许给我尝，我吃着倒可口，和恕意说了，不想她倒记在心里，出来一趟，还特地叫人去买。”

“老太太难得有一样念叨的吃食，妾身自然记得。”宜修示意小蝶将芙蓉莲子酥交给老太太身边的茹安，“本想回去再给老太太送了去，既然现在叫老太太看见了，正好便给了老太太吧。”

“好，好。”老太太点点头，由盛紘扶着上了马车。

“你啊，总是这么细致又贴心。”盛紘见老太太坐的安稳后，转过身来笑着看向宜修，见旁人要么与主人家告别，要么上着自家马车，没人注意他们，轻轻勾了一下她的指尖，“快上轿吧。”

宜修笑得温柔，微微福身，从盛紘身边走过，进了自己的小轿中。

盛紘看着宜修的小轿，想起之前他们二人在外头，都是共乘一车的，有些怅然若失。

胡思乱想什么呢……盛紘笑了笑，向自己马车走去，一会儿回了家，不就又见到了吗？

自己早已不是年轻小子，有什么好急的。

上了马车，大娘子早已等在车里，见盛紘笑容满面的上来，微酸道：“卫恕意买包什么酥，便让官人高兴成这样？”

“母亲是稀罕什么酥的人吗？是恕意贴心，叫母亲心里暖和。”盛紘止了笑意，“之前海氏和谢氏对你都算是恪守规矩，你也该为儿女做个表率，对母亲多关心关心才是。”

“我怎么就不关心了？”大娘子呛声反驳，虽然她没有一会子送点心，一会子抄佛经，可是现在她也算晨昏定省，请安从不缺席的呀。

虽是自己家的马车，可到底还在外头呢，盛紘懒得与大娘子吵嘴，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可那表情分明是，你心里有数。

大娘子撇了撇嘴，两人一人坐一边，两不挨着。

马车内一时无话，回家后也是各回各屋，这一日还算安稳。

可第二日才过了用早膳的时候，康王氏便出现在了盛家。

“大姐姐？”大娘子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从前大姐姐就是多来些，也就是隔三差五的来坐坐，这回也来的太快了，前一日才一起赴宴，第二日就来了。

“我怎么来了，还不是为了你？”康王氏坐在大娘子左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要不来提醒你，你都不知道对那个妖精多加提防。”

“什么妖精？”大娘子一头雾水，反应了片刻，“哦……你说，卫恕意？”

“就是她，你看你，总这么迟钝，真是活该被人欺负到头上，也就你是我妹妹，我才急吼吼的来，不然，谁管你啊。”康王氏的声音颇尖锐，大娘子皱了皱眉头，“什么欺负，大姐姐，你说的话我怎么不明白？”

“你们家这个小妖精，可是不简单。”康王氏表现的十分熟练，“就说昨天宴上，一个妾，能到正宴的场合来，你还不警惕吗？”

“那不是因为如兰的婆婆是卫恕意的妹妹吗，别的宴她也没出来过……”大娘子嘟囔道。

“是啊，她好容易出来一次，你瞧她昨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又赠满月礼，又叫人给你婆婆买果子吃……让不知底细的旁人看了，说不定觉得她才是盛家的大娘子呢！她就是想鸠占鹊巢，你懂不懂啊？”

大娘子想起昨天马车上，盛紘说自己不如卫恕意贴心，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眨了眨眼，勉强道：“哪，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她……卫恕意，对我一贯是恭敬守礼，不会是你说的那样……”

“那正是她哄骗你的面具啊，我的傻妹妹。”康王氏作出痛心疾首状，“她要是事事与你对着干，你不早早给她发卖了？她就是哄着你，骗着你，占了你的官人，又得了你婆婆的欢心，你昨天没瞧见？那你们家如兰都对那小妖精私下里叫姨母呢……我呸！她不过是盛家的奴婢，什么姨母，她也配！你再不管，日后如兰的孩儿，说不定待卫恕意比你都亲近，枉你为孩子们掏心掏肝！”

大娘子心头一震，手抓紧了椅子上的雕花。

“可……可是，我该怎么管啊？”大娘子六神无主，“总得寻个由头吧，卫恕意好歹是生了儿女的，六丫头又是有诰命的人，我若是给她发卖了……这不成的啊。”

“谁让你发卖了。”康王氏摇摇头，“你不是说她恭敬吗，那你大可用些琐碎事磨磨她，做的不好罚就是了。”

“也不成的。”大娘子苦恼道，“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可是卫恕意实在细致，另外，她常去寿安堂陪着我家老太太拜佛念经，我要是折腾她久了，老太太会知道的……”

“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一个妾能连上你婆婆制住你，你说你还叫什么当家主母。”康王氏皱紧了眉头骂道。

“大姐姐就会说我，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要我说，你不如再买两个年轻貌美，又没身世的女子来，往你官人身边一放，那卫恕意多年专宠，突然有人和她来争，她焉能不恨？”康王氏得意的笑着，“可她怎么比得了年轻的小姑娘，多闹几次，妹夫就厌恶了，她失了宠，自然也就任你揉搓了。”

大娘子摇摇头，“这招没用，从前家里也有个挺俏丽的歌伎，官人都没有收房，就送了别人，在家呆的那些日子，卫恕意给人家又置办院子，又送女使，没有半分争风吃醋的意思。”

康王氏呆了一瞬，眼珠一转，忽然冷笑道：“好好好，果然有本事……我倒是突然有了个法子，能叫你一劳永逸，只怕你没这胆子。”

“是什么？”大娘子心里咯噔一下。

“你先前不是说，那小妖精经常给你婆婆送吃的吗？”康王氏勾起嘴角，“你派个人在厨房里，偷偷给里头下点东西……等你婆婆病倒了，再一查出来，那卫恕意就没人能保得住了。”

“啊？”大娘子瞪大了眼，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不成，毒害婆母，按律，按律……”

“按什么律，是卫恕意那个贱婢下药，和你又没关系。”康王氏哄道，“到时给她随便安个名头就成了，比方说，贪图你家老太太的财产，这样师出有名，打死也是应该的。”

“打死？”大娘子大惊失色，“不不不……这，这是一条人命啊，人命关天啊大姐姐……”

“那你就守着你的慈悲菩萨心，任人家把你活吞了吧。”康王氏气道，把头扭了过去。

她就知道，她这个妹妹平时咋咋唬唬，其实色厉内荏，半分真本事都没有。

活该她在家过的窝窝囊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