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责

盛家这些日子静悄悄的。

盛紘入京述职已走了五天，想必还有十来天才回来。

林噙霜也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除了受主君的喜欢，无论是老太太还是大娘子都是极不待见她们的，索性夹起尾巴做人，能不露面尽量不露面。

老太太本觉得林噙霜的错不该波及墨兰，可出了这事让她十分失望，好好一个孩子，才这么小就被林噙霜教坏了。

宜修这日没带明兰，自己来向大娘子请安。

“奴婢给大娘子请安。”

“卫妹妹来了，坐。”王若弗笑了笑，“六丫头今天怎么没来？”

“明兰这几天有点胃痛，想是有东西吃的不好，奴婢让她歇几日再来给大娘子请安。”

“哦，这暑热的天容易吃生冷的东西闹肚子，要不要紧？”王若弗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妨事，小儿家贪嘴也是难免。”宜修笑道，“林氏今日不来了吗？”

“哼，她不来我还痛快些。”王若弗想到林噙霜那副样子就生气，最好眼不见为净。

“大娘子不想看到林氏，奴婢是知道的。”宜修温言，“可大娘子毕竟是家中主母，我等自然该日日拜见，时时侍奉才是。”

“纵使林氏得宠，也不该忘了上下尊卑。”

大娘子对这话受用的很，“卫妹妹一向勤勉恭敬。”

两人闲话两句，宜修便告退了。

大娘子回了自己屋内，突然想起刚刚的话。

大娘子毕竟是家中主母……

“刘妈妈，走，咱们去林栖阁看看。”

“大娘子怎么突然要去那？”刘妈妈奇道。

“那卫恕意有句话虽是奉承，我细想来，倒有几分道理。”大娘子面带愠色，“那贱人自恃得宠，这些年气的我要少活多少年，如今官人不在，我是家中主母，她几日不向我请安，那就是对我不恭不敬。”

王若弗越说越起劲，“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她一番不可，官人不在，可没人护得了她了。”

一边说着一边风风火火的往外走，刘妈妈愣了一下，“大娘子，还是从长计议些吧。”却也拦不住她。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杀到了林栖阁。

林噙霜正在屋里陪着墨兰读诗，便听得院里一声怒呵：“叫林氏出来。”

这个王若弗怎么来了……林噙霜自觉最近没得罪她，可盛紘不在家，也没人能为她做主。

“阿娘？”墨兰也听到了动静有些害怕，“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上次的事……”

“墨儿，你好好呆在屋里，阿娘一会就回来。”林噙霜打断她的话，上次的事就算过去了，不要再提。

林噙霜走出去，悠悠一拜：“大娘子安……”

王若弗打断她的话，“好啊，你倒知道我是大娘子。”

林噙霜不紧不慢的回道：“奴婢对大娘子一向恭敬，不知哪里得罪了大娘子？”

“恭敬？”王若弗气极反笑，“人家卫小娘早早就来拜见了，你呢？官人离家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你林噙霜的影子了吧。”

“我……”林噙霜眼珠转了转，“墨儿前些日子落了水，身子一直不好，我也是一直照顾墨儿才疏忽了，还请大娘子饶恕。”

刘妈妈端来了太师椅，王若弗坐下道：“明兰这几日也是不舒服，卫小娘可没耽误请安，何况墨兰落水也好些日子了，竟还没好，想是这院子里照顾的下人们全是一群蠢人了，不如发卖了换新人吧。”

林噙霜有些慌了神：“大娘子，墨儿不过是身子虚才好的慢些，大娘子何必动这样大的怒？莫不是看妾身这些日子得主君宠爱，恨奴婢，才要拿奴婢出气的吧。”说着竟哭起来。

“你装什么样？”王若弗气的站起来，“要么，你是对当家主母不恭敬，打你三十棍，要么……”

“你院子里这些下人如此不当用，发卖了也罢。”

林噙霜死死咬住嘴唇不说话，她屋里的下人都是她好不容易笼络来的，要把人全换了，那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全白费了。

可三十棍，她莫不是想打死她？

这王若弗抽什么疯，自己今天也没得罪她，竟平白来自己院子逞威风。

王若弗见她不说话喜不自胜，“来人，给我打！”

长枫和墨兰听到动静，连忙从屋子里跑出来。

“你们放开我阿娘！”长枫推着即将动手的下人，墨兰则伏在林噙霜身上护着她。

“什么阿娘，孩子，我才是你母亲。”王若弗怒目圆睁，“都是你这贱人目无尊卑，连孩子都被你教养的不成样子。”

王若弗示意把两个孩子拉开，长枫不过八岁，墨兰也才六岁，哪里敌得过大人的力气，很快被拉到一旁。

“给我打，就让他们看着打！”

“啊！”一板子下去，林噙霜就大叫出来，两个孩子在旁边哭的撕心裂肺。

这样大的阵仗，全家自然都知道了。

宜修听小蝶说完，得意的淡淡一笑，揉了揉小明兰的头，柔声道：“明儿，咱们接着玩。”

她意料到大娘子会收拾林氏，却没想到大娘子脾气来的这么快，手段又是这样的简单粗暴。

后宅里若想折磨一个人，有那么多克扣的手法，大娘子可倒好，直接打上门去……宜修笑着摇摇头，有这么个心思简单的主母，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老太太听了消息开始倒也无动于衷，林噙霜当初伤了她的心，何况她在家里这些年的确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给个教训也是应该的。

可她听到三十棍，不免有些担忧。

三十棍，若是用尽了力气打，可是会打死人的。

盛紘不在家，盛府平白无故抬出去一个妾室，还是个有子嗣的宠妾，岂不是惹人非议。

更何况，长枫和墨兰还看着呢，若是林氏死了，或者伤的太狠，等盛紘回来了定是一场风波，到时候大娘子可不一定招架的住。

“茹安，你陪着华儿去看看大娘子，别生出什么事来。”老太太忧心道。

茹安道了声是，才到华兰屋前，正见着华兰急慌慌的出来。

茹安陪着华兰来到林小娘的院子，只听得报数：八……

华兰连忙跑到大娘子身边：“母亲，你解解气也就算了。”她转头看看林小娘，连惨叫声都小了很多，“打三十棍会要人命的。”

王若弗也没真想要了林噙霜的命，只觉得把她打得鬼哭狼嚎好不痛快，她说三十也不过一时嘴快，正好华兰过来，她也就让他们停了。

满打满算，打了十棍。

华兰让下人松开了长枫墨兰，两个哭的泪人一般的小人连忙扑向林小娘。

“把林小娘扶进去吧，以后要再不敬主母，就不是十棍这么简单了。”王若弗摆足了大娘子的款，被华兰搀着回了葳蕤轩。

进了屋华兰埋怨道：“母亲，你也太急了，本来教训教训林氏是没问题，可你怎么能打她三十棍呢，万一把她打死了，父亲回来不和你急才怪。”

“我……唉。”王若弗也觉得自己三十说的草率了些，可坐下来又忍不住想笑，“今天把那贱人狠狠打了一顿，真是痛快。华儿，这些年我受了那贱人多少气啊。”

华兰何尝不知道自己母亲委屈，这些年盛紘专宠林氏，她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母亲，华儿明白。你说她对你不恭顺，给她个教训让你顺气也就罢了，可是以后千万别动不动就打了，你罚她些什么不好，打破了油皮，父亲见了又要心疼她了。”

只盼父亲能晚两日回来，那林氏伤好全了，也就不能拿伤势博取同情了。华兰心中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