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公主

爸爸暂时休职，开始四处奔波着为奚晚寻找配型的骨髓。

刘阿姨说：“小山啊，其实你爸爸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找，除了拼命赚钱就是为妹妹奔波，累死累活的……唉，我早想说给你，你却不愿意听。”彼时我和奚晚正坐在医院走廊的休息椅上，听着她的话，我们突然都红了眼眶。

奚晚十五岁的生日是在圣诞节前夕，街道上的节日气氛逐渐浓郁。在她的生日夜里，我们居住的城市突然下了一场罕见的小雪，奚晚在病房里切完蛋糕后非常兴奋，闹着要我陪她去楼下走走。我拗不过，只好带她下了楼。冬月的风有些凛冽，我们站在街灯下，奚晚捧着雪花开心地笑起来。

“哥，刚回来的时候，我一直想看一场雪，可是这个地方真奇怪，冷起来也没见着雪花，今天这场雪肯定是我的生日礼物了……”

“笨蛋，中国南方是很少下雪的啊。”

“你知道吗，妈妈说过，十二月出生的女孩子都有一种特有的生辰花叫‘雪割草’，我只在北海道见过它，小小的紫色花瓣，长在雪地里，漂亮极了……”她闭上眼睛回忆起来，“它在日本与樱花齐名，大雪里绽放，雪化后又去得干净利落，花期好短啊。我一直觉得我也该像它一样，不畏生命的艰难与短暂，在有限的时间里绽放出自己最美的颜色……”

她的声音落进刺骨的风里，我也跟着闭上眼睛。却在恍惚间，看见了漫天的大雪和银白的山坡，奚晚扎根在雪地里摇晃着她橘红色的鱼尾巴，像极了盛放的花。

我就读的大学离家不太远，于是养成了每周回家的习惯，为了能多去医院陪陪奚晚，也渐渐开始和守在病房里的爸爸敞开心扉聊天。记忆里，那段时间本市文化局承接了一场全国性中小学生绘画大赛，奚晚从广播里知道了这个消息，闹着要去，爸爸因担心她身体状况而坚决制止，两人还为此闹起了脾气。

某个爸爸不在的下午，奚晚偷偷跟我提出了让我带她偷跑的想法。

“人家喜欢画画那么久，爸爸不懂嘛，哥，就这一次好吗？”那时候她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异常憔悴了，可说起绘画大赛来仍旧一脸憧憬，“求你了哥哥！”她挽着我的手撒起娇来，我咬咬牙，点了点头。

我替她去报名点报上了名，并在比赛那天，趁着爸爸去打水的空档，把她背在背上“偷运”了出去。这一系列行动进行得意外顺利，我背着她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她突然大笑起来：“好久没呼吸过外面的空气了，真好啊。”

她开心，我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快乐起来。

可就在我们为这一次“出逃”而暗暗兴奋之时，谁也没料到的是，奚晚在比赛结束后走出赛场的时候，突然陷入了昏迷。

那天赛场门口一片混乱，从救护车上下来的，除了手忙脚乱的护士，还有我们严肃的爸爸：“奚山！你妹妹身体不好你不是不知道！你太让我失望了！”又一个耳光把我彻底打醒，那一瞬间，我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把奚晚留在校门口三小时，害她发烧入院的那个夜晚，爸爸也是这样打了我，可那一次我们更多的都只是在生对方的气。

而这一次，我们守在急诊室外面时，能清楚地听见彼此喉咙里那压抑的哭声。